方离放下猎物，匆忙上前，抱起小姑娘，往里屋走去，“小婉，怎么跑出来了？小姑呢？”
“娘去找你了，”方小婉瘪了瘪嘴，“大哥，你早上出门时，不是说和李叔一起么，下午李叔来过家里，你骗人！”
方离将她放在床头靠好，帮她脱去布鞋，掀开被子，铺在她身上，笑道：“小婉乖乖等着，大哥先去找你娘，过会便回来。”
他话音刚落，便听到院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不一会儿，“嘎吱～”，房门推开，走进一位女子。
她身着粗布袄裙，柳木簪子挽着的发髻间，夹杂着丝丝白发，蛾眉皓齿，本该清丽的面容，在常年的操劳下，掩去了光彩。
“小离，你一个人上山的？”她抬手拭去了额间汗水，面色微沉。
“嗯。”
“这大雪天的，山上多危险？你不要命了？”
方离埋下头，一言不发。
“怎么不说话？哑巴了？”
方妍柳眉倒竖，蹭蹭两步上前，素手高高扬起……
方离梗着脖子，呛声道：“我前些日子，见着小姑在村里借钱，我今年十六岁，自己也能上山，也能赚钱养家。”
言罢，他闭上双眼，好半晌，疼痛感并未传来，只觉周身一紧，有温暖触感传来。
他诧异睁眸，只见小姑抱着自己，脸上愤怒和担忧交织，滑落两行清泪。
方离有些手足无措，这么多年来，还是第一次见小姑哭，他嘟囔道：“小姑你别哭，我错了。”
方妍并不出声，只是趴在他肩膀上，低声抽噎。
好半晌，她方才抬起头，面色已恢复平静，“走，我们先去吃饭。”
方离点了点头，抱起方小婉，走向堂屋……
……
昏黄的灯光下，几道简单的家常菜，方离却吃得很香，他实在是饿坏了。
方妍给他夹了一块鸡肉，“山里大雾有些邪性，这几天就别上山了。”
方小婉点了点脑袋，小脸上有些苍白，“大哥要听话，李婶说那大雾是妖怪变的，会吃人嘞。”
“好好好，”方离望向她，笑了笑，“大哥明天要上趟府城，有什么想要的吗？”
小婉圆润杏眸一亮，又黯淡下来，摇了摇头。
“对了小离，那野猪瞧着百多斤，你一个人怎么打的？”方妍疑惑道。
“对啊对啊，”方小婉张开双臂，向上挥了个半弧，小脸激动，“我看见大哥一人拖回来，可厉害了。”
方离伸手，捏了捏她鼻子，“其实那野猪，是天上掉下来的……”
他话还没说完，便被打断。
小婉瞪大双眸，“怎么可能？大哥就会唬人，你怎么不说天上掉银子呢？”
方离有些郁闷，这小丫头，大哥说的真话她不信，别人胡诌她倒信得真真的。
这般想着，他从怀里掏出三锭银子，放在桌上。
“其实，天上还真掉了银子。”
方小婉小嘴张成了圆形，抬起双手揉了揉眼睛，半晌说不出话。
方妍攥上他胳膊，目露担忧，“小离，你老实和姑说，这银子哪来的？”
瞧着她急切的神情，方离犹豫了一下，将事情和盘托出，只是隐去了浓雾内的情况。
“你是说，这是仙人所赠？”方妍挑眉，满脸质疑。
“那小姑说说看，这钱从哪来？野猪的伤口，又是怎么来的？”
小婉倒是不疑有他，拽着他的胳膊，连连摇晃，“大哥，你快跟我说说，仙女姐姐长什么样？好看么？”
“当然啦，……”
一顿饭毕，方离将小妹抱回里屋。
须臾间，便传出他讲故事的声音，夹杂着小丫头的咯咯笑声。
留下方妍一人，望着桌上的银子，一脸怀疑人生。
“难不成，这世上真的有仙人？”
她低声喃喃，长出口气，“总之，小婉的药钱有着落了……”
……
次日清晨，天刚蒙蒙亮，方离便拖着板车，走在官道上。
在他背后的板车上，装着野猪，其上用稻草简单铺盖起来。
方溪村距清安府城，有五十里路，来回要一整天。
这些辛劳日子，放在前世来看，简直无法想象，但是如今的方离，却已经习惯了。
感受着粗绳勒在肩上，传来的疼痛感，他微微摇头，回忆起前生，已经像是很久很久以前了。
若是他刚刚穿越，遇到昨日那般情况，一定会拼命攀求仙缘吧？
可他不是。
他在这生活了十六年，刚出生没多久，父母相继过世，留下十三岁的小姑，艰难拉扯他长大。
他没法抛下小姑和小妹。
方离埋头拉车，寒风刮得脸颊生疼，天边太阳升起，路上积雪化开，润湿了泥土，踩在脚下有些泥泞。
不觉间，路程已经过去大半，官道上车马多了不少，路旁的长亭里，站满了送别的人。
十里长亭，五里短亭，离府城不远了。
方离停下脚步，抬眸望去，视线的尽头，浮现一片绵亘的城墙，
他揉了揉冻僵的双手，扶住车把手，正欲抬步。
忽而有一道粗犷声音传来，“前面那小子，站住！”
伴随凌乱的脚步声，七八人自他身后追了上来，形成一道人墙，将他团团围住。
为首之人身材魁梧，左脸一道刀疤自额角划落唇边，瞧着狰狞可怖。
在他身旁，一个身材矮小，吊梢眼的男子站了出来，“方家小子，可还认得我？”
方离认识这吊梢眼，名孙二狗，是隔壁乡的闲汉，好像家里有几个钱。
这些年纠缠小姑，他带着村里乡亲，教训过几回。
只是不太清楚，他身旁这些人，又是什么来头？
他皱了皱眉，径直望向为首的刀疤脸，“诸位有什么事？”
刀疤脸并不理他，转头望向吊梢眼，“二狗，就是这小子？”
孙二狗掰了掰拳头，狞笑道：“表哥，就是他，上回仗着人多，打了我一顿。”
刀疤脸这才瞥向方离，轻蔑一笑，“小子，也别说我刘刀疤欺负你，让二狗揍回来，这事就算完。”
孙二狗昂首笑道：“车上的东西，也给我留下。”
方离下意识摸了摸胸口，有略微坚硬的触感，又瞥了眼周围，外人早已远远跑开。
他额间渗出汗水，心中急剧思索对策。
对方一共八人，打肯定打不过，野猪反倒无所谓，怀里的银子绝对不能有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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