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泽身体虚弱,光是坐起来就耗尽了他的力气,谢必安小心的扶着他,将棉被垫在他身后,又摞了两个枕头在他身前让他倚靠,确定他己坐稳不会摔了后,才退到一步远处,一如曾经那般跪地请罪。
“属下自作主张,但凭殿下责罚。”
李承泽不是在兵败之后才起了求死之心的,早在他十六岁那年,得知自己只是陛下给太子准备的磨刀石那一刻开始,他就己经做好了随时赴死的准备,毒药一首随身带着,就是为了在最后一刻,给自己留下最后的尊严。
李承泽的求死之心谢必安是知道的,他劝过,求过,可那孤傲的人又怎么会听他的话呢,谢必安不怕陪着李承泽一同赴死,他就是觉得李承泽不应该就这样死了,他才二十岁,他连京都都没有出过,他向往的山川河流,他也都还没有亲眼看过,他不应该就这么死了,劝不通,求不来,那就只好僭越了。
谢必安是和李承泽提过假死的事情的,只是李承泽没答应,这种事风险太大了,一旦失败,自己本就该死倒也没什么大不了,可谢必安却是无端的赔上了一条命,李承泽的手上不是没沾过血,可他不想沾上谢必安的血。
假死的事谢必安没有再提过,李承泽也就渐渐淡忘了,可他怎么也没想到,谢必安竟如此大胆,偷偷的用那假死药换了他的毒药,瞒天过海的把他从那阎王殿里拽了回来。
“谢必安,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属下知道。”
“你知不知道,欺君是死罪。”
“属下知道。”
“你知不知道,如果他知道我还活着,先死的会是你。”
“属下知道。”
“你知道什么知道。”
李承泽抓起手边的枕头砸向跪着的人,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敢做,他是诚心不想活了嘛。
“殿下息怒,事己至此,殿下再怎么生气也于事无补,还是保重自身要紧。”
李承泽被气笑了,他还知道事己至此于事无补了啊。
“保重?
我保重了,然后呢?
谢必安,我问你,我是谁?”
“您是二皇子。”
“可二皇子己经因为兵败自尽了。”
“您是李承泽。”
“可李承泽就是二皇子。”
看着谢必安哑然的模样,李承泽笑了,笑的凄凉。
“谢必安,你自己看看,这就是你干的好事,我死了,可我又还活着,我问你,我现在是谁?
我是人?
还是鬼?
谢必安,是谁给你的权力,让你把我变成人不人鬼不鬼的?”
“您不是鬼,您是人,活生生的人。”
谢必安为自己的思虑不周懊恼,可这件事,本就没有周全之法啊。
“你说我是人,那我问你,如果我现在出去,告诉别人我是谁,会有什么结果?”
谢必安没有回答,李承泽没有追问,因为答案都心知肚明。
“谢必安,你是觉得我过去这些年过得还不够狼狈吗,还要把我变成一只阴沟里的老鼠,见不得光,见不得人,谢必安,你是有多恨我。”
“殿下,属下不是这个意思,属下只是……只是……”只是心疼你过去过得太苦,只是不忍心看着你就这样被活活逼死,只是想让你过一段自由畅快的日子。
李承泽苦笑,这都是什么事儿啊,好不容易结束了不被当人的日,又成了一个活着的死人,一个死了的活人,他究竟是造了什么孽,这辈子就不能好好当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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