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小说 女频言情 兰陵醉(全三卷)李白沈兰陵全局
兰陵醉(全三卷)李白沈兰陵全局 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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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嫄

    男女主角分别是李白沈兰陵的女频言情小说《兰陵醉(全三卷)李白沈兰陵全局》,由网络作家“孙嫄”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马车向着东魏的方向急驰不停,我想过了,就算后有追兵,也不敢贸然跨界!从深夜颠到黎明,又从黎明颠簸到正午,我实在捱不住晕车反应严重,只能停车小憩。现在只剩一柄手术刀能证明我来自何方!所幸马车上有个简单的药箱,里面装着士兵常用的金疮药和一些草药,不知道是不是杨忠特意准备的?!九夫人的伤势较重,但没伤及要害,假以时日就会好转。王朝受的都是皮外伤,上药包扎后更无大碍。折腾了一宿,都筋疲力尽!拿出车上的干粮,我们四人席地而坐补充体力。刘洪也从昏睡中醒来,不停挣扎……王朝怨气难消,上前又踹了几脚,一掌劈晕他!“沈医生,约莫再有大半日,就抵汾水边,但那已不是我大魏滨土。高贼自立国君,挟天子以令诸侯。”哦,那就是东魏了!“那有落脚的地方吗?”王朝点...

章节试读

马车向着东魏的方向急驰不停,我想过了,就算后有追兵,也不敢贸然跨界!
从深夜颠到黎明,又从黎明颠簸到正午,我实在捱不住晕车反应严重,只能停车小憩。
现在只剩一柄手术刀能证明我来自何方!所幸马车上有个简单的药箱,里面装着士兵常用的金疮药和一些草药,不知道是不是杨忠特意准备的?!
九夫人的伤势较重,但没伤及要害,假以时日就会好转。王朝受的都是皮外伤,上药包扎后更无大碍。
折腾了一宿,都筋疲力尽!拿出车上的干粮,我们四人席地而坐补充体力。刘洪也从昏睡中醒来,不停挣扎……王朝怨气难消,上前又踹了几脚,一掌劈晕他!
“沈医生,约莫再有大半日,就抵汾水边,但那已不是我大魏滨土。高贼自立国君,挟天子以令诸侯。”
哦,那就是东魏了!“那有落脚的地方吗?”
王朝点头:“再行三日,可抵禽昌城。”
随即,王朝又问:“沈医生当真要入高贼地界?韦大都督不日便回玉璧。吾以为此番助沈医生逃离,只为躲避刘洪残害一时权宜而已。待韦大人归来,沈医生便可当面陈情,报怨前耻!”
我无奈笑笑,他高估了我对韦孝宽的影响力。我们算不上有交情,只是玉璧之战共同的危难,让我们有过短暂的团结无间。也让我知道他是为国为民的好官,正直无私的好人。可我……毕竟闹出这么大的乱子,私放战俘,伤害朝廷命官,条条都够杀头。即便他有心保我,恐怕也无力对抗整个朝廷吧!
我只得说:“现在回去怕是会连累韦大人。不急,等这事平息一阵子……淡了,再说吧。”
九夫人,不,钿翠开始咳嗽,面无血色。王朝怒气又上来:“既已逃脱,留他也没用处。不如一刀了结,省得祸害无穷。”
“不行!”我阻拦,“他死了,且不说你我从此得背负谋杀朝廷命官的罪名亡命天涯,你的家人也会受到牵连!他一死,玉璧之乱势必要另外找人担责,首当其冲的就是杨将军,最后可能连韦大人都难脱干系!更糟糕的是,战事刚停,别因为这种人的死,再给朝廷一个兴兵的借口,到时生灵涂炭,倒霉的还是老百姓。所以杀他百害而无一利!不如留他一命,放他回去,所有人乃至朝廷的目光,都只会集中在他身上,是功是过,找他清算,与旁人无关。”
王朝想了想,恨恨地坐回原位:“沈医生说得对,只是便宜了这厮。这三日定要好好折磨。”
我摇摇头:“没有三天!最迟明天早上就得放了他。”
“为何?”王朝不解,“杨将军不是答应三日内不会有所行动?!”
我叹道:“就算刘洪坏事做尽,失尽人心,但堂堂郡守当众被掳走,朝廷颜面尽失……你觉得谁能忍住三天按兵不动?上面怪罪下来,谁来承担?杨将军只是暂时稳住局面,本来近日就要调防……他是阻止不了其他将军行动的!所以我猜,追兵应该已经出城了!”
我顿了顿道:“按照戍镇军的脚力,不出两日就能追上我们。到时就算刘洪在手,也难逃鱼死网破的结局!如果说你我还能侥幸仰仗韦大人的威名留命苟活,那钿翠呢?她可是九夫人,刘洪杀她不需要任何理由!所以不如早些放回去,让他们在途中相遇。一来人找到了,未必继续缉捕我们。二来就算不肯放过我们,至少也得撤回一半人马护送刘洪回城,我们的危机也小一点!”
王朝捶地:“我真是愚鲁。沈医生果然高人!”
“哪是什么高人,高人会这样?!”我指指自己还未消肿的脸,本来就不怎么好看,现在更不知道丑成什么样!
“人被逼到了绝境,本能地想尽办法保护自己罢了。王朝,如果没有你舍命相救,我再有办法,也死几回了。只是你的性格太过急躁,凡事后果考虑不周,往往会吃大亏!”
王朝有些不好意思地拍拍后脑。
稍事休整后重新出发,终于在傍晚时分抵达汾水,暂居一间荒废已久的农舍。
汾水应该就是汾河,黄河第二大支流。黄河是我们炎黄子孙的母亲河。她流淌千年万年,从未改变。不知道这奔腾的河水能不能把我们带回千年后的家?
我望着窗外出了神!
是夜,我、肃肃,还有钿翠睡在里屋,王朝在堂屋简单搭了个铺。刘洪被绑在房柱上,蒙上双眼,离王朝只有几步之遥,谅也耍不出什么花样!
太阳终于升起在清晨的河水上。
王朝一把将刘洪逐出房门:“滚!”
我叹了口气,连眼罩都没解……真是个憨人!我对王朝说:“把他扔回马车上!”
果然王朝不解:“他坐马车?那咱们怎么办?”
“军中的马匹都是受过训练的识途老马,我们不能再乘了,迟早会暴露行踪!把刘洪丢上去,马儿自然会拉他回城。他不知道我们在哪,也不知道曾经过哪里……反而安全。”
王朝气闷道:“好,都听沈医生的,只是又便宜了这厮!”说罢,揪着刘洪的衣襟往车上抛。
“呜……呜……”刘洪挣扎,似乎有话要说。我示意王朝拿掉堵口布,刘洪开口就喊:“我的解药呢?”
我差点忘了自己曾给他下过“毒”。我从药箱里抓了一把巴豆,塞进他口中,同时对王朝说:“扒了他的上衣。”
“你们干什么?呜……”刘洪叫嚷,王朝又将他的嘴给堵上。
王朝以为我只是想让刘洪丢丢人,自然很是乐意……最后一挥鞭,马儿长嘶扬蹄跑远……
其实我想的是,让他受点风寒,没那么快恢复体力追杀我们,而且寒风可以催发巴豆的效力,这一路上,可想而知……这辆马车以后没人愿意再用了!
我们沿着汾河,徒步向北。寒风凛冽,我把肃肃裹好背在身上,一会儿就汗流浃背了。王朝想帮忙,被我拒绝,让他专心照顾钿翠。
途经一个小村庄,王朝买下一辆独轮板车,让钿翠和肃肃坐在上面。道路难行,我也帮忙一起推拉。到了晚上,能有客栈、借宿的地方最好,而我们只能找到荒屋、已被废弃的地方过夜。
一连数日,不是山,就是水……光秃秃的山和看不到渡船的水。
唧唧复唧唧,唧唧复唧唧……脑中不断浮现这首乐府诗,我彻底体会到什么叫“但闻黄河流水鸣溅溅……旦辞黄河去,暮至黑山头,但闻燕山胡骑鸣啾啾!”身体疲累不说,一听到动静就提心吊胆怕是追兵……渐渐才发现,马匹是最常见的代步工具。
也许是因为地处两国交界的敏感地带,原住居民能撤的都撤了,以免被战火波及。一路上偶尔碰见几个也是行色匆匆,王朝说多半是来往两地的商贾。
眼见离玉璧越来越远,也代表着离吕家村越来越远,离回家的路越来越远!
我时常低头望着水面发呆……在现代,我是省人民医院的沈大夫,通过拼搏和努力,我有一份令人羡慕的职业,自我价值的体现,而眼前这个犹如乞丐般灰头土脸、装束怪异、面上青红交错、形容狼狈的人是谁?……是我沈兰陵吗?在这个遥远又陌生的时代,我存在的意义是什么?哪里才是让我生存下去的一方天地?
我闭上眼,心中再次质问老天为什么让我穿越?绝望的悲凉一再升起……
肃肃!每次看到肃肃望着我的模样,充满了期待和依赖,顿时觉得责任重大,心中的颓丧消散不少。如果眼前这一切我是被迫接受的,那他呢?小小年纪就被命运如此不公地安排还无力反抗,岂不是更无辜!他该向谁申诉?!所以我不能垮,至少在没好好安顿他之前,不能垮!不论能否回到现代,我都要竭尽全力给他一个安稳幸福的未来!
突然听见王朝说:“沈医生,前面有歇脚的地方了。”顺声望去,大大的“茶”字飘扬在远处。这个时代最有名的书法体应该是……魏碑!正楷还没完全形成,以隶书为主吧。
那是个茶棚,小而简陋,一对中年夫妇里外忙活。客人不多,除了我们,还有三五人饮茶歇脚。
我问肃肃:“渴不渴?”肃肃点头,又摇摇头。这孩子的心性我算摸清了。他知道形势艰难,总怕增加我的负担,故意装作若无其事。天气虽冷,但我都被风吹得嗓子眼冒烟,何况他?!
王朝要了四碗茶,我身无分文,一路上的花费都靠他。
钿翠曾想变卖首饰换取食宿,被我阻止,因为她的东西都来自郡守府。我想在古代,首饰这类贵重物品,应该不可能批量生产!通常一件物什,都是单一的,有标识性的。一旦变卖,流转玉璧辖下,很可能据此线索,追踪到我们,得不偿失。所幸王朝身上还有些小钱,我们一路能省则省。
茶是最劣等的叶沫,所幸清苦之味更能消渴,我吹凉一些,送到肃肃嘴边。
听隔壁的人说:“冯兄,如此冷天,又快过年了,怎么还往外跑?这路上不太平啊!”
被称作冯兄的男子叹道:“韩兄,谁说不是呢!不过家母摔伤,已卧病多时。前些日子玉璧大战,不敢过来。如今战危已解,这才快马去请禽昌城的神医。”
神医?心里咯噔一下,现在我对“神医”一词非常敏感。不过他们说的应该不是我,这不还没到禽昌城呢,消息不可能提前传过去!不可能,说的肯定不是我……
韩姓男子道:“恐怕冯兄要空手而回了。杜神医年事已高,且每日请他诊治的伤患早就把医庐围得水楔不通,附近县镇,凡有骨伤者都慕名而至,你还想请他回去,绝无可能!”
姓杜,年迈,专治骨伤的神医,难道是杜主任?顿时激动得七上八下。
冯姓男子又道:“此番渤海王十万大军围困玉璧两月余,结果折损七万将士,铩羽而归。听说渤海王也被晋州刺史所伤,命不久矣!渤海王世子带兵赶来相救,太原公调动兵马代父戍邺。此次兵败,朝野皆震。不知陛下如何处置?”
姓韩的说:“处置?还能如何处置?高氏乃大魏股肱之臣,没有渤海王,就没有当今的陛下。依我看非但不会罚,还会褒奖安抚。我也听闻渤海王伤重,仍未班师……就在禽昌城附近休养,等世子带兵前来汇合……”声音越来越低。
“嘘……”两人同时噤声。原来,一队士兵正走过来。王朝悄悄将刀扔到一边,又把悬挂腰间的令牌藏于怀中。老实说,东、西魏兵的打扮我看不出有什么明显区别。铠甲的式样和颜色都差不多,面貌更是无从分辨,吃的是同一片土地上的耕种,喝的是同一条河的水,本就是一国人,体格、样貌、语言、服饰都很相近。亏他们打起来还能分清谁是敌人谁是战友,眼力不是一般得好啊!
巡逻兵进入茶棚,将手中的帽盔置于桌面,我这才发现盔缨是红色的,而西魏的是黑色。
冯、韩二人匆匆付了茶钱,继续赶路。我向王朝施以眼色,也起身准备出发。
“站住,尔等是做甚的?要去何处?”士兵查问。王朝掌心暗暗一紧。
我怕他又冲动误事,正要开口,却见王朝露出谦卑的笑容:“俺们是从龙门村来的,听说侯村有位神医,特带家眷前去求诊。”
士兵问:“她身染何疾?”钿翠面色惨白,任谁都看出一脸病容。
“俺也说不清,前些日子摔在沟里,瞧了不少良工,一直不见好。”王朝答道。
“哦,原来如此。可能伤及筋骨,确要请神医诊治。杜神医最擅正骨。不过每日求诊人众,此去能否遂愿……要看你们造化了!”
我心中已有百分之九十肯定那个神医是杜主任!不知道什么原因流落到禽昌城,看来他也穿了。
“军爷说的是,多谢军爷提点。”王朝连忙躬身。
“赶紧去吧,还有大半日的路程,城门酉时落锁。你这有女人有小儿的,天黑前入不了城,就先在赵村落脚一宿吧。”
“多谢军爷……多谢军爷……”我们都跟在王朝后面低头作揖,赶紧出了茶棚,直到离开很远,才松了口气。
我对王朝说:“你们走吧!”
王朝错愕。我解释:“我的意思是你们不能再往前了,已经进入你们敌方的境地了。你是西边的官员,她是郡守夫人。你们的身份一旦被发现,后果不堪设想,我不能再让你们冒险了。王朝,韦大人回来前,你也不要回玉璧,先找个地方避避风头吧!刚才他们说的神医,擅长正骨,钿翠受的是箭伤,与正骨无关。钿翠的伤已无大碍,只要好生调养,用不了多久就会痊愈。”
“听沈医生的所言,似识得城中那位神医?您不打算回去找韦大人了吗?”王朝也算粗中有细。虽然我自认在韦孝宽那没那么大的面子让他担待我到什么地步,但是要回吕家村,似乎还是得先回玉璧,有没有其他路我真不清楚!
但既然得知前方可能有杜主任的消息,我无论如何都要去证实下。要走也得带上他,我们一起来的就得一起走。
“不是,我还不能完全肯定他就是我要找的同乡,所以才要去查证一下。我们不是朝廷中人,守军不会拿我当奸……细作。没人认识我们,没事的。王朝你安心照顾钿翠吧。如今你们也算是魏国的逃犯,两边都容不下,不如就此避居乡野,安心度日吧?!老实说,你喜欢打仗吗?每天不是杀人就是被人杀,杀来杀去,不都是两国的百姓,有意思吗?”
王朝点头:“卫国保家自是应当,可为夺权,与旧部厮杀,与昔日同僚以命相搏,我也厌倦了。只是少了我的跟随,沈医生孤身带着小儿郎,实在危险!”
我拍拍他安慰道:“只要远离战场,远离是非,谁会为难我们?一无钱二无势的!我也只想安稳度日而已,所以你大可放心,我们不会惹事的。”
“不说别的,就您的口音还有谈吐与我大魏或……伪魏,都不同。倒有几分像南夷梁国……也不尽相同。韦都督和丞相大人欣赏您,我等兄弟跟随也深感敬服。若非刘洪作祟,今日不会身陷险境。可……可伪魏更未见得会善待您啊!”
我心中赞叹,这人还真是一根筋的忠君爱国,生怕我投敌不回来了!
我笑道:“放心,我还要靠你们韦大人回乡呢!所以先等他回城,稳定局面……说不定我还会带着这位同乡一起回去找他呢!”
“当真?”王朝还有几分不信。
我点头,又道:“倒是你,后有追兵,前面又是敌营,你一人能保我们这么多人周全吗?先带钿翠走吧,说不定很快就有相见之日!”
王朝终于答应,不过坚持送我们到赵村休息,明早再分道,他不放心我们在城外过夜。
从玉璧到汾河,再赶至此处,原本只需两三天的行程,却因为老弱病残,多花了近两倍的时间。今天想在天黑前进禽昌城,基本不可能,能赶到赵村落脚就已经很不错了。所以王朝的担心是有必要的。
果然,我们赶到赵村的时候,已经过了亥时。
次日清晨,我亲自为他俩换了最后一次药,包扎牢。王朝取出钱袋递给我:“沈医生,你们入城要花费,这不多,但你留着有用。我上山打些野味,三餐就不愁了。”
我只拿一半:“虽然你有功夫,但钿翠需要人照顾,你不能离她太远,也不能天天睡在野外,你们也需要钱财傍身。”
我又对钿翠说:“从前不管谁错谁对,还是谁欠了谁、谁负了谁,都不重要,难得有情人重新聚首,更要加倍珍惜。往后好好陪在你的阿郎哥身边,好好照顾他,不要再离开他。过去的就让它过去,放下,一切重新开始,你们会幸福的。”
钿翠含着眼泪,拉着我的手哽咽道:“沈医生,您真是大好人。我不该帮着刘洪算计您的小儿郎。其实早在战事结束前,刘洪就已看上此子,每日盘算……那日他要我以诊病为由诓你们去郡守府,又用迷香迷晕了阿郎哥他们。原以为你们会暂时分开让他得手,没想到你对此子寸步不离,让他无隙可乘,甚是恼怒。后来他又……”
我拍拍她的手,示意她别再说了,那些事想起来都恶心!我将她的手交给王朝:“人生在世,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不得已。过去的事不要再提,不要再犯,从今往后,相互扶持。只要你们幸福,就是对我最大的回报。”
王朝的眼眶也微微泛红,让我想起了吕胜……突然又是屈膝,幸亏我已经验丰富,及时扶住,只是不明白自己又做了什么让他感动成这样?
他说:“一路走来,沈医生的胸襟、睿智让吾等深深敬服。更让我感动的是沈医生从未抛下我们,不然我和钿翠,不可能活着离开那里再相聚。”
“你把话说反了,要不是我跟刘洪结怨,怎么会连累你们亡命天涯,有家归不得?若没有你的忠肝义胆、舍命相护,凭我一己之力如何逃脱?王朝,你才是我们的救命恩人,是我沈兰陵拖累了你们,亏欠了你们。可到现在我还记不住你的名字,能不能再说一次?我必牢记在心。”
王朝正色道:“满罗特舍赫图赫迟。”……恐怕还是记不住!我问他:“有没有汉族的名字?”他点头:“我母亲姓秦,我叫秦武平。”
“好,这个姓氏好!不出五十年,将会是个英雄辈出的家族,你的子孙个个都是豪杰。”我想到隋末唐初的英雄,不少出自这个姓氏。
“沈医生果然高人,竟更可知晓数十载之后的事情!”
王朝的惊讶让我顿觉又说错话了,幸好他一根筋,应该不会惹出大乱子!
我连忙摆手:“随便说说,不必当真……不过……何医生和柳医生由张龙、赵虎护送返回吕家村,我们离开玉璧的时候他们还没回来,不知是否途中有变!我想请你……我的意思是在不伤害你和身边人安全的情况下,能不能帮我打听打听,她们是不是顺利回到吕梁?是否平安?”
王朝点头应允:“吾一定照办。可打听到后,该如何告知沈医生?”
我笑道:“如果我不在禽昌城,就应该回玉璧请韦大人送我回乡了。到时候不用通知我自然知道啦!如果有什么意外……我也希望……希望你有机会遇见她们的话,请尽量帮助她们,解救她们于危难,当然在不伤害你和你身边人的情况下……可以吗?”
王朝郑重应承:“吾谨记于心!”
分别在即,到最后他还在说:“算算时日,韦大人理应收到消息,说不定此刻已在城中,不日就会迎回沈医生,还请沈医生不要走远!”
还迎回我?我脸有那么大吗?我领着肃肃微笑着向他们挥别,看着他们相互搀扶着越走越远,直到消失在视线中……
我低头问肃肃:“我们要进城了!从今天开始,我给你当娘好不好?”

“还不走?真指望郡守请你们吃晚饭?”看着还搞不清状况的三虎将,我没好气道。
我拉着肃肃率先走出郡守府,一刻都不想多待。
小心翼翼的敲门声响起……
展昭带着歉意向我解释郡守府发生的事:......
“萱萱!”
柴门外站着两个熟人,正是分别了几天的柳萱与何安妮!
她们的情况……相当惨烈!
跟我之前一样,从上到下都是伤。但我只流浪一个晚上就遇到肃肃,好赖这几天也算有瓦遮头!
而她们头发凌乱面容憔悴,衣衫褴褛多处破烂,好像被打劫了一样不说,更可怕的是两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充满了悲伤、恐惧和绝望。何安妮更惨些,随时昏倒的模样,目光混沌,没有焦距,全靠柳萱吃力架住。
我赶忙搭手合力把何安妮架进屋。
“兰陵姐,有吃的吗?我们两天没吃过东西了。”柳萱趴在桌前虚弱地问。
“有,有!先喝口水,吃点巧克力补充糖分。我去给你们煮面!”
“这什么碗?又破又脏!”我惊讶何安妮都气若游丝了,还有心情嫌这嫌那的?再看一旁,柳萱狼吞虎咽恨不得把碗都吞了才正常啊!
我有些无奈道:“何医生,这里条件……就这样了,你已经脱水,先将就将就吧。”
方便面的香气引得肃肃好奇地向前挪了挪,我摇摇头:“含防腐剂和添加剂的食物,病人不能吃。在你的痘疹好之前要忌口。饿了我给煮粥。”
“好漂亮的妹妹!兰陵姐,她是谁?”柳萱惊呼,终于注意到屋里还有其他人。我想任何人看到肃肃都会赞叹。
“肯定不是她家亲戚,一点都不像。”何安妮还是一贯的……直爽!
我笑笑:“捡到的,这两天靠他收留,否则比你们好不了多少。”
“你是说这房子是她的?那她父母呢?难道一个孩子独自住在山里?”何安妮惊讶。
我也不信,但目前事实的确如此!
柳萱也奇怪:“是啊,兰陵姐,你没见到大人吗?”
我摇摇头。原以为找到大部队,一切问题都会迎刃而解。没想到她俩混得比我还惨。也不知道其他人怎么样了?
于是我从头问起:“那天翻车后,你们去哪了?我醒的时候已经半夜,没看到你们,还以为你们得救了。杜主任、宋医生,还有沈护士去哪了?”
柳萱目光黯然,哽咽道:“我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事?那天苏醒的时候天还亮着,可身边只有何医生、宋医生两人,没看到其他人呀!我们三人转了大半天,结果遇到了……狼!”
我大惊,山上真的有狼!
“那宋医生呢?”既然三个人是一起的,为什么不见他的踪影?
何安妮红着眼眶恨恨地瞪着我,好像我问了什么不该问的一样。
柳萱怯怯道:“他为了保护何医生,自己引开狼,让我们逃走……等我们回头找他的时候,人已经不见了,狼也不在了,只剩一地破碎的衣物和……血迹,可能他已经……”柳萱说不下去了,停顿好一会儿,才继续,“这几天一直在迷路,白天不停找出路、找食物,晚上不敢睡觉,躲在石缝里,轮流值夜,就怕再遇到野兽。这一路,行李差不多丢光了,要不是今天遇见兰陵姐,我们真要死在山里!”
“你们遇到几只狼?”我强装镇定问。
“可能……一只吧!老实说,没敢细看,狼一出现,吓得我们惊慌失措,见路就逃。只是我们跑不过,宋医生才……”
“没事,没事。”我勉强安慰,“应该不会有事!电视上不也说了,孤狼好对付,遇上群狼才是灭顶之灾。现在哪还有什么狼群?肯定是一只不知道怎么生存下来的漏网之鱼,被你们碰上了。现在的动物都怕人。说不定宋医生直接给它一刀,或者躲在树上,狼不会爬树。之后就与你们错开了,就像杜主任和沈护士……只是暂时失散了。只要我们下山报案,派出所联防队上山一搜就会找到他们的。”
“就怕到时,找到的是……”何安妮再也维持不住坚强的表象,潸然泪下。这几天的遭遇加上失去爱人的打击,她一定很痛苦。
想来我真的很幸运,遇到的是“狐仙”不是狼。他们三人结伴还落魄成这样,我不敢想像一个人在山里鬼转的下场。所以不是肃肃有幸遇到我,而是我三生有幸被他捡到!
我不想再继续这个令人抓狂的话题,对柳萱说:“我的医疗箱还在,里面该有的都有,你自己处理伤口。我帮何医生包扎。”
“不用,柳护士帮我就行。”
我不知道哪里得罪过何安妮,一路上似有若无地针对到了现在还放不开。
“算了吧,柳萱也伤得不轻。加上这几天劳累过度,你让她歇歇吧。看看你的脚踝都肿了,就别逞强了。下山前,人身安全最重要。”我戴上手套,开始为何安妮检查。
“兰陵姐,这到底是什么地方?”柳萱问。
“吕梁山,我们还在山上。”
“那怎么下去?”
我想起小五的话,说:“据我这几天的一点点了解,山下应该是个自然村,而且属于未开化、与世隔绝的那种。”
“什么意思?”何安妮问。
“就是你们要有心理准备,未开化到思想还停留在封建迷信时代,甚至野蛮到伤人性命还理所当然!他们排斥外来人,最近封山了,山下有人看守。我没有十足的把握下山,加上这个孩子生病,才暂住这里。本来我打算等他病好些从西边下山试试。”
“都什么年代了,你不会在说故事吧?”何安妮不信。
“安妮姐,你在国外待久了,不了解。国内的确有些地方贫穷到未开化。尽管政府努力沟通,但还是存在很多难以想像的事情。”柳萱道。
“是啊,难道我想在这度假吗?”我无奈道。
“那该怎么办?”何安妮有些歇斯底里地叫道。
柳萱也看着我,我也不知道啊!但现在她们需要一个精神支柱,于是我只能说:“先住下把伤养好,否则支撑不到天黑前下山,同样危险。而且我们得做好准备,再遇上狼怎么办?爬树也要体力啊。”
“沈大夫果然随遇而安,心态不是一般得好啊!”何安妮有些尖酸。人在遭遇重大变故后,心理上的挫折和不适情绪需要缓冲,所以我只能笑笑。
何安妮径直走向木床,倒头就睡,引来肃肃的极力排斥,咿咿呀呀,很抗拒。
我赶紧安抚:“阿姨们都受伤、生病了,就像你一样,是不是很难受?所以她们需要休息。肃肃能不能分半边床给她们?”
肃肃揪着我的衣襟,大眼强烈表示不愿意,我叹口气:“肃肃乖,这不是没办法嘛!要不咱们横着睡,这样都能躺下,也不会影响肃肃休息?……那你睡在这边,两个阿姨睡在那边好不好?”
肃肃还是不同意,直摇头。我只得接着哄:“那我睡在肃肃和这两个阿姨中间行不行?”
我也不指望他同意的时候,他不作声了,松开我的衣服,挪向床角。我微愣——同意了?!
“兰陵姐,这孩子是哑巴?”柳萱问我。
“不是,只是不爱说话罢了。”
“不会智力有问题,才被遗弃的吧?”何安妮质疑。
“当然不是!肃肃很聪明,又善良又乖巧。这么好的孩子谁家父母舍得丢?肯定出了什么意外!下山后我会带他去派出所的。”
“她叫素素?”柳萱好奇。
“是严肃的肃,肃肃是男孩。”我怎么没想到这个谐音,看来肚子里的墨水不是一般得少。
“男生?不会吧!这么漂亮,还有这么长的头发?”柳萱走过来,想要看清楚。
“少数民族的习俗吧!我见过当地人,不论男女都是长发,这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是吗?我还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娃娃,却被丢在这里,真可怜!来,姐姐疼……抱抱……”说着柳萱伸手就要抱人。肃肃一僵,我急忙拉住柳萱:“萱萱,肃肃内向,不喜欢陌生人亲近,而且他还在生病发烧。这个时候别闹他!”
这一夜,深山茅屋的小床上,挤了四个人,三大一小。肃肃紧挨着我。
何安妮几时吃过这种苦?翻来覆去睡不着,搞得我也难以入眠。最后她还是忍不住一下坐了起来:“沈大夫,能不能让他别咳了,让人怎么睡啊?你不是有止咳镇定的药吗?再喂他吃一点。”
“何医生,我已经按照不超过正常标准的药量给他服过了。小孩子生病是这样的,反反复复,但药剂用量不能像成人那样猛,否则会影响他的成长和内脏器官的健康。所以我宁愿多采取物理方式治疗。影响你的睡眠我很抱歉,不过条件有限,麻烦你克服下。要不我有棉球,可以给你塞耳朵。”
“是啊,安妮姐。肃肃也不想的,相比在儿科看到的孩子,他已经很能忍了。”柳萱见睡不了,索性也起来去拿棉球。
何安妮有些忿忿地看着我们,说:“这鬼地方太冷了,被子又臭又薄,根本不能盖。你们穿的够多了,能不能把毯子分给我和柳护士?我们行李没了,连件厚衣都没有。”
我暗暗叹口气,脱下身上的羽绒服给她:“肃肃是病人,不能着凉。而且毯子小不够成人的长度,你们先盖我的衣服吧,超长保暖的。”
何安妮一把接过柳萱递来的棉花球,盖上我的衣服又重重倒下。唉,宋文扬生死不明对她的打击太大,才会如此失态吧。
突然,怀里多了一份温暖,窝进一具软软的小身体,小手还使劲拉着毯子的一角往我身上盖来,我笑了,轻轻拍拍,肃肃果然心善。
多了两个成年人,小五的补给很快又见底。四人一连三天困在小屋里大眼瞪小眼,无话可说,而肃肃的病反反复复,始终不见起色,我真的要发疯了。
趁着肃肃、何安妮午睡,我打算出去转转,都说靠山吃山,总能找到些东西果腹吧。从厨房的杂物堆里找到一件看不出原来形貌的铁器,还算称手。拎起一旁的破篮子向外走去。
柳萱追上来:“兰陵姐,我跟你一起去吧。山里不安全,万一……”
我知道她担心什么:“放心,我不走远。你帮我照顾肃肃。你知道何医生现在情绪不稳定,我怕他们相处不来,所以你看着点。我一会儿就回来。”
柳萱有些吞吐:“其实那天……”
“好了,过去的事就别想了。”我挥挥手上的铁器,“狼遇到我,算它倒霉,而且我不会那么走运中大奖的。你赶紧回去吧。”
我走到植被厚的地方,东挖挖,西揪揪。如果之前有人经常上来的话,那这片土地肯定被开垦过,希望还有剩余的成果让我捡捡。
最后,挖到十几个地瓜,还捡了两个苹果,不知道肃肃会不会嫌野苹果太酸?
算算时间,差不多要给肃肃换药了。我收拾妥当往回走。
推开柴门,便听到何安妮那歇斯底里的叫喊,还有……小孩子的啜泣声。肃肃?!
我一把推开房门,看到肃肃蜷缩在床角发抖,美眸低垂充满了委屈和恐惧,还有……愤怒!肃肃没掉眼泪,那哭的是……小五!我转过身,她怎么来了?
何安妮很激动,一副找我算账的模样,柳萱则无奈地站在一旁。
我沉声问:“发生什么事?”
柳萱还没开口,何安妮一拍桌子,又把小五吓得哭得更厉害了。
何安妮指着肃肃问我:“沈兰陵,这小子到底是什么人?”
我直视她平静道:“什么什么人?他是个孩子,生病的孩子。何医生你不也看到了吗?”
“他得的什么病?”
“水痘兼麻疹,还中过蛇毒,不过已经清除了。”
“就这么简单?他明明是男生为什么留那么长的头发?你为什么给他垫卫生棉?他为什么被丢在山上?”
我大惊:“你怎么知道的?你对他做了什么?!”一开始,我就不想别人知道肃肃的经历。总有一天他会长大,怎么面对这种伤痛……还有别人的目光?为了保护他的尊严,换药都是背着她们进行的。这该死的何安妮是怎么知道的?怪不得一进门我就感觉肃肃的穿戴好像跟我出门的时候有点不一样!
“我想了解事实,所以跟你一样为他检查身体。沈兰陵你还在骗我!他得的究竟是水痘还是什么脏病?我们为什么不能下山?什么野蛮未开化的民族?他们针对的是这个来历不明的小子!为什么要骗我们在这里陪他?这么长的头发,这么娇艳的面容,他分明就是个性……”
“啪!”我狠狠甩了她一巴掌,生生打断那个即将出口的“奴”字。为了工作为了前途,我可以忍。她痛失爱人,心理落差巨大,我也能容忍她的任性。但我再也没想到,她会趁我不在,对肃肃下手,我忍无可忍!
“你疯够了没有?何安妮你也是医生,号称国外留学回来的高级人才。肃肃得的是不是水痘,你看不出来啊?我就当你的文凭是买回来的,可你也在国外待了那么久,不知道尊重病人的隐私吗?你的行为够吃官司了!我才是肃肃的主治医生,你有什么权力不经病人和我的同意,擅自触碰他的身体?”
所有人都被这一巴掌震住了,柳萱张大嘴巴,小五忘记哭泣,连肃肃都抬起头愣愣地望着我。
“沈兰陵,你敢打我?你算什么医生,内科还是外科?你不过就是操作机器看看片子,连个外行都能比你出色,你有什么资格医治病人?”何安妮捂着脸喊道。
“我没资格?我要是没资格的话,你那院长父亲大人能放心让我陪你出这趟诊吗?我七年内外全科学习,又参加过多次进修,为什么只能待在放射科,他比谁都清楚。你不明白就回去问他!但我警告你,再敢碰我的病人,照扁不误!”豁出去了,这一刻,肃肃比我的前途重要,比什么都重要!
“沈兰陵你行!我现在、马上下山,回去再好好算这笔账。”丢下狠话,何安妮就要往外冲。
“何安妮,别怪我没警告过你。想想前几天的遭遇!就算让你下得了山,一个连这么小的孩子都不肯放过的村落,你凭什么认为他们会热情接待你?有胆你就去试试,出事别后悔就行!”
“你……”
“兰陵姐、安妮姐,不要吵了,现在只有我们三个自己人,不能内讧啊。兰陵姐,是我不好,没看好肃肃。小五来找你,你不在,就跟我们聊起遇见你们的经过,当时安妮姐特别激动……你多体谅她的心情吧!安妮姐,你伤没好,现在下山肯定支撑不住。兰陵姐说得没错,刚刚这个女孩也说了,他们村的确封山了,等待我们的是什么谁也不敢保证。很多民族矛盾就算出动政策,也很难做通工作的。”柳萱急得掉眼泪。
何安妮终于不再坚持,恨恨道:“那就再等两天!”
她对小五说:“两天后,你来带我们下山!开个价,如果你们能送我到市里哪怕县城镇上,多少钱都不是问题。”
小五对钱和医院没有概念,何安妮在国外待久了,不了解国情。果然小五茫然地望向我。
“沈兰陵,你……”何安妮又对我吼。
“滚出去!”我也火冒三丈。肃肃委屈的样子,让我不想再跟她多废话一句。
何安妮摔门而出,柳萱紧张地对我说:“兰陵姐,不管怎么样,何医生的伤还没好,不能任由她这样出去,我去追她回来。”我微微点头。
我调整心情去看肃肃,他又恢复抗拒挣扎……
我让小五先在门外等着。我郑重向肃肃承诺:“对不起,我错了!从现在开始,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再留下你一个人。我保证!”
我讨好地塞了一样东西到他手里,小声道:“看我特意留了一个费列罗给你,她们都没有。你收好,现在不能吃。因为里面有咖啡因,对你的伤口不好。等你痊愈了,自己悄悄吃了。看我对你多好,你就大人大量原谅兰陵这一回吧!”
好一会儿,肃肃终于让我像往常那样为他换药整理衣衫,重新穿戴完毕才让小五进来。
我问她:“怎么又上来了?不是让你十天后再来的吗?”
小五的眼泪已经风干,但声音仍带哽咽:“强子病了,发热发烫,昨儿一宿都没退,今日身上开始长痘了。村里不少孩童都病了,俺想知道是不是他害的?”
我一惊,强子是谁?难道是那群小孩中的一个。
“强子今年几岁了?”
“十一。”
“那有没有去医院看啊?”
就算没有肃肃,孩子也是水痘高发人群,一定要及时治疗。
小五一脸迷茫地摇摇头。唉,很多民族村落不相信医院,不相信西医,生病直接用祖辈传下来的土方子瞎治,往往贻误病情,还会加重。
只是没看到病人、确诊前,我也不敢乱开药,只能对小五说:“这两天千万别去找强子,通知其他小伙伴也不要靠近他。通知他父母给他多喝水,不要着凉,不要见风,勤换衣服。还有很多菜不能吃,比如鱼……总之水里的东西先别吃,辣的不能吃,鸡蛋不能吃,煎炸的食品也不要吃,还有菠菜、笋……唉,我给你写下来。总之不但强子要注意,你们也要当心,如果再有小朋友出现类似状况,一定要去医院。在家可以用相同的方法护理。十四天后会逐渐痊愈,期间身上再痒都不能抓。明白吗?”
小五似懂非懂地接过纸条。
看到她又送上来的粮食,我叹道:“好孩子,刚才阿姨发火不是针对你。怕你生病才不希望你经常来。你答应刚才那个阿姨带她下山了吗?”
小五点点头。我说:“行,过几天等她伤好了,你又有空的时候再来吧,我们的事还是不要让其他人知道!”
小五点头,坐了一会儿下山回家。
直到天黑,柳萱才领着何安妮臭着脸进屋。何安妮看也不看我,一句话不说。
我也懒得理她,把煮好的地瓜粥端上桌,各自用完。何安妮一头栽在床上,蒙住头。
许是白天受到惊吓,肃肃的病情又起反复,梦魇呓语、难受不安,惹来何安妮的怒目,一赌气她趴到桌上睡去了。
我把肃肃抱在怀中安抚了一整晚。
第二天,何安妮收敛多了,收敛到不再说话,偶尔开口也只对柳萱。
闲来无事,我拿出纸笔,教肃肃写字画画,他还没上学,连笔都不会拿。不过肃肃很聪明,一天下来,居然能写我的名字,小鸟蝴蝶也画得有模有样。
转眼两天过去。不知道是我习惯了这样的生活,还是专注肃肃的病,我开始觉得没有现代化设备的日子不再那么难打发。
当天夜里,我惊喜地发现肃肃的病情开始好转,很快就要进入康复期。
隔天我又看到不少炎症的地方开始愈合修复,水痘大面积结痂,有的甚至已经开始脱落。奇痒难耐的时候,我只能抓紧肃肃的手,时不时帮他吹吹。偶尔教他打打手机游戏,听听音乐,这下连充电宝都用干了。每天只能靠温度和日光照射来猜时间。我想我就快变原始人了。
突然想起已经过了约定的时间,为什么小五还没来?这几天何安妮的脸色越来越阴沉,柳萱也焦急难安,对她们而言这种日子比坐牢还惨。

醒来已是傍晚。这一觉睡了将近十五个小时,怪不得何安妮脸色不佳,眼神不满。连肃肃都比我起得早!
让我欣慰的是,吕安清醒了。虽然很虚弱,但应该渡过危险期了,腿也保住了!接下来只要安心休养。我还是建议他有机会应该去大医院详细检查,看看有没有什么后遗症、需不需要物理治疗?
至于其他病人,由于药物有限,只能集中用在情况危急的身上。如果车上那八捆物资不丢多好啊,可以把他们全部安顿好!
村里的妇人每天定时将饮食、清洗干净的被褥和各家换洗的衣物送来。吕胜亲自带人传递协调。即使在这么一个封闭落后、没有法治的地方,我也不得不承认他是位体恤百姓、身先士卒的好领导。为了防止他也中招,我特意把原来只留给肃肃的板蓝根贡献出来,希望他身强体健,继续为民服务!
我又拿出一只口罩,让他安排仿制,然后发给所有人戴上,以免交叉感染。
严格按照医嘱,生活一旦规律起来,没几天村里的病情就得到有效控制,不再增添新病号。吕胜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
而让我开心的是,经过多天保质保量的饮食安顿,肃肃的身体大好。全身再无痘迹,大大小小的伤患都跟着好起来。第一件事,就是给他洗个热水澡,换上村里孩子的新衣。一身清爽的他也显得心情格外不错。
我们三个的行李几乎都没了,除了身上的行头,只能靠村妇接济,穿起了她们的民族服饰。可惜手机没了,否则真该留个影,我想这辈子不会再有这种机会了!
柳萱悄悄问我:“兰陵姐,你觉得这里真的……只是自然村吗?就算再穷,不会连块像样的镜子都没有吧?家家户户用的都是铜镜,你说会不会……“
“会不会什么?”
“会不会穿……”
“不可能!”我当即打断。其实所有的可能性我都想过,包括她想说的,但我坚信不可能发生。
根据爱因斯坦相对论,地球上所有有形物质包括身体,不可能突破时间的界限而不发生改变。我们的体态相貌都没有变化,时空怎么可能突变?当然世事无绝对,没见过的不能完全否认其存在的可能性,但这种概率可以说是万中无一、极低。如果有人告诉我,在几千年的历史长河中确有某个人发生过,我信!但发生在我们整组人身上这么大的概率几乎就是不可能。
柳萱还年轻,社会上不少非主流文学都有触及这类题材,难免有所幻想。但深刻的从医经历让我只相信科学。所以我始终坚信我们只是流落到一个原始隔世的村落,而不是其他什么灵异事件。
这个话题我不想深入探究,只盼着村民赶紧好起来,我们就能早日离开。当然这段旅程经历,我想这一生都不会忘记!
我劝柳萱别想太多,精力集中在病人身上。这是难得的临床经验积累机会,能为前途加分的。
不知不觉半个月过去了,村民不再敌视我们,甚至有人把我们当神医。吕胜对我们也有了笑容,亲切地称呼我们为恩人。这个称呼实在怪异,也受不起。我对他说:“叫医生,或者大夫都行。”
“大夫?请问您是何品级?”保长问得很是谦恭。
品级?应该是级别吧?……但我又不是公务员,哪来什么级别?于是我说:“就叫我医生吧,沈医生!”
突然,敲锣打鼓声再次惊天动地传来。
吕胜一把抓住报信人:“出啥事了?”
“梁村、杨村……总之附近几个村都发现时疫,他们说是俺们村散播的。现下都把染病之人赶到俺们这来了。”
“啥?狗东西!”吕胜睁圆了眼睛,怒不可遏地冲出去。
我微愣,问报信人:“你们附近几个村都没有医疗站吗?重病得到镇上甚至市里去治啊。往这里赶……为什么啊?”
报信人气愤道:“他们就是想把所有染病的人集中到此,任其生灭。如果控不住疫病,就一把火烧村,连同俺们一并烧死!”
不可能吧?!我惊骇!国家怎么可能允许这样?!否则我们定期上山下乡是为什么?不就是怕深山里的乡亲走不出来,所以我们来了、上门服务!
……头隐隐作痛。
大半晌,吕胜火急火燎地冲回来。“沈医生,你去看看吧!不下两百人,俺们村挡不住!很多村民怕被染上,都紧闭房门。他们见没吃没喝,干脆明抢捣乱!”
我又不是警察,怎么稳定治安?但……吕胜巴巴地望着我。
我只能说:“都是走投无路的,你们再不肯接纳,换作谁都破罐子破摔了!要我说……要不就先把他们安顿在这里吧?”
吕胜惊讶地望着我。我无奈道:“还能怎么办?驱赶,他们只会更加闹事,受损的还是吕家村。而且真要有病,至少应该先隔离起来吧?!不能任由他们在村里乱窜,再把病菌散播传染,那我们这些天全都白忙了!”
吕胜想想点头称是。我问:“还有能安置的空地吗?”
吕胜摇摇头。
我说:“那这里能不能加盖?我看后面空地挺大的。简易居室,只要挡风,能放床就行。隔五大间,妇女、儿童和男子按照不同情况分别隔离!”
吕胜一边点头一边记下。“同时在祠堂周围划分隔离线,没有我的同意,病患不能随意出入。你派壮丁守在外面,谁不听话、想故意出去捣乱的,逮住了……按你们村规处理,重罚!”
吕胜重重一点头,便带人去安排。
我对村里的病患说:“情况你们也听到了。其实你们的病好得差不多了,可以回家休养,把地方腾出来给那些重病人。虽然他们不是你们村的人,但都是附近的乡亲,都是可怜人!他们需要你们的帮助,不仅仅是提供衣服食宿,更需要你们的包容和体谅。否则情势恶化下去,难免还是会波及你们。所以不管为了他们还是为了自己,请务必帮帮忙,回去说清利害关系。今天你们救了他们,他日你们有难的时候,也会得到帮助。善有善报,早日康复早日回家团圆!大家帮帮忙好不好?”
一片沉寂,我也知道难为他们了。但事到如今,别无选择,帮人就是帮己,否则就算拼个两败俱伤,也只会换来更大损失!
我倒要看看究竟什么病,让一村又一村中招?照理说现在不是流行性传染病多发季节啊。
“俺信沈医生,这就回去!”一个虚弱的声音传来……是吕安。
“你不能动!你的伤至少还得在这躺一个月。”我急忙阻止。
“那俺们回去吧!杨家村是俺姐夫的家乡,三妮前年也嫁到梁家村了,说来都是自家人。”
“是啊,俺们经常走动,能帮就帮吧!”
“既然沈医生能医好俺们,也定能医好他们!让他们进来,都是邻里,谁没个急事需要帮忙啊!”
“是啊,前年俺们村大旱,也是靠他们接济,才没饿死。如今有沈神医在,更不用担心。”
太看得起我了!我想到肃肃,连忙对他说:“现在情况不明,你先去小五家住几天,不要让兰陵分心。一稳定下来,我就去接你。”
肃肃摇头不愿意。但这次我不能由着他,硬塞给吕荣。这段时间,吕荣的女儿也转危为安,自然对我们信服有加。
肃肃挣扎着大叫,撑着身子,想要拉我。我也不忍心,小家伙一直跟着我。但我不能冒险再让他受到伤害!
我背过身,不看他。
“兰……陵……兰……陵!”
我愣在当场,久违的糯米音……奶声奶气……是……肃肃。他终于又肯开口了!
我惊讶地望着他。
“兰……陵,我……不走,别不要……肃肃!”他一个劲地想要拉我。
眼泪夺眶而出。我自认不是个感性的人,也许为了肃肃再次开口,是不是代表他打开心结,终于把我当自己人了?!
我红着眼睛哽咽道:“你乖,要听话!我好不容易才治好你,如果又病了,不是辜负我的心血?马上这里要来很多人,有好人有坏人,我没时间照顾你。我答应你只要一稳定下来,马上就去接你。”
不顾肃肃的挣扎叫喊,我挥挥手,吕荣硬抱着他出门。我擦干眼泪,看到吕胜领着难民似的一大群人走来……和吕家村相同的民族装扮。有人哭,有人喊,有人骂……
吕胜和村里的壮丁戴着自制的口罩尽力维持着队伍的整齐,同时分发口罩,一人一个让他们全都戴上。
吕胜对我说:“都在这了,共一百八十九人。沈医生,你看咋办?”
“干净的衣服什么时候送来?让他们全都换上。他们身上的全部烧掉,一件不留。”我说。
“然后一个个过堂,按照病情分开隔离,你们带他们去不同的房间。”
我、何安妮和柳萱戴上专业口罩、手套,挂上听诊器,全副武装,开始坐堂。我知道何安妮不情愿,我又何尝愿意面对这种突发状况,算了,医生不就是救死扶伤的吗?这本来就是我们的工作。
数小时下来,总算有个大致了解。大部分还是疱疹引起的伤风感冒、肺炎,比较严重的还伴着痢疾。就像当初我不明白为什么肃肃、吕家村的病会拖那么久得不到有效医治,对这群人也是相同的疑问,小病不及时处理,拖成大面积传染!
其实这些在医院里都算不上什么大事,可眼下什么都没有,物资严重缺乏,这才是最棘手的。
我问吕胜:“这些村的饮用水源都是从同一个地方下来的吗?”
吕胜点头:“几个村相隔有近有远,但水源都是顺着同一条河流下来的。”
“能不能沿着河道去上游看看?”我怀疑这种连锁反应,很可能是水源被污染了,“看看有没有什么异常,比如动物尸体之类的腐物?”
吕胜说好。“如有发现,就地焚毁!”我补充。
接下来是最危急紧张的时刻,我们三人忙得昏天黑地,不停在病人间穿梭。柳萱、何安妮几次累到两眼发黑,差点晕过去。
新的房舍逐一搭建起来。我越来越觉得吕胜是个务实的好领导。
三天后,吕胜巡视回来,告诉我:“果然发现不少尸体,兵连祸结,不知又死了多少人!”
兵连祸结?我自动忽略,太累了,幻听!
我不断告诉自己,只要治好这些人,我们就能回家。
吕胜着人送来六捆摔得七零八落、破烂不堪的包裹,正是我们之前遗落的医疗物资!我欣喜问道:“在哪里找到的?”
“东边山谷发现三捆,走了两个时辰又发现两捆,最后找到这一包。”
“那有没有发现跟我们之前打扮差不多的两男一女?两个男的,一个年龄大些,一个年轻的,都是短发。”
吕胜想想,摇头:“没有,路上也向邻村的人打听过,没遇见外来人。”
我失望,想起山中的群狼,难道他们真的凶多吉少?甩甩头,现在不适合思考这个悲观的问题,也许他们早就得救了。一切都等回去再说。
我仔细清点药品,内服外用分开。内服的交由柳萱定时派药。外用的由我与何安妮亲自为他们实施治疗。
不知不觉又过了七天,一切开始好转起来。
我想该把肃肃接回来了。这些天,我无时无刻不想念他!
我立马找了个村民带我去小五家。
小五的母亲是个朴实的乡村妇人,一辈子都在这里纺织耕种、养育子女。村里每家每户都有纺纱织布机,小五母亲的手艺可算数一数二。我们自带的纱布、绷带只够应急,这么多人的供给多亏了这些勤劳的妇人。
小五的母亲见我到来,有些拘谨地起身搓搓手,腼腆地笑着指指后面,说孩子们都在后院玩耍。
于是我不再打搅她工作,径直向后走去。
老远就听见孩子们的嬉闹追打,玩得很起劲。但肃肃应该不喜欢!
……好像在扮家家酒,怎么没看到肃肃?
心中一动,走到中间扯开小新娘的头巾,失笑……果然是肃肃!这里的女孩还真没他漂亮,怪不得让他当新娘。两腮彤红,搽得跟猴屁股似的。肃肃一脸不情愿,看到我,更是红了眼眶,别过头,不理我。看来还在为那天送他走闹别扭!
牵起小手,我轻轻抹去他脸上的胭脂,对大家说:“你们不能欺负他哦!”
一众孩子笑了。小五憨憨道:“肃肃最漂亮,大伙都想娶他!”
我对肃肃说:“兰陵说过会来接你,现在我来履行承诺了。如果你不愿意,就继续住在这里,我走喽。”作势起身。
一双小手拉住了我,肃肃带着些许赌气喊道:“兰陵!”
“原来他会说话呀!”小五和其他孩子很惊讶,“他一直没开过口,也不跟俺们玩,总是一个人坐在墙角,俺们还以为他不会说话呢!”
我笑道:“我家肃肃当然会说话,而且可聪明了……小五,谢谢你们全家这几天照顾他!”
小五又露出女孩的腼腆:“现在俺们都知道你们不是坏人。祖婆说你们是上天派来的神仙,救了俺们全村。”
我失笑摇摇头:“小五,你们这几天没什么不舒服吧?”
孩子们摇头,都说好了。
看着他们一个个开怀的样子,突然觉得自己也童心未泯,索性坐下问他们能不能带上我一起玩?
一个小男生说:“今日俺娶媳妇,可他不愿拜堂!”
肃肃别过脸,我呵呵笑起来,忍不住逗他:“那我跟你拜堂好不好?不过你还得当新娘哦。”
说着我把红头巾又给他盖上。我一直希望肃肃能忘记过去,像正常孩子一样嬉笑玩乐。
小司仪正儿八经地高声喊道:一拜天地,二拜高堂,最后送入洞房。
当我掀起肃肃的小盖头,久违的绝美笑容再次绽放……大家热烈鼓掌。我忍不住亲亲他的小脸,他笑出声更开心了,我的目的也达到了。
我一件件卸下肃肃身上的装扮,对小朋友们说:“谢谢啦。我们走了,有空再来玩。”
吕家村真是个不错的地方,原来因为他们想伤害肃肃,一度以为他们很野蛮恐怖,现在看来只是因为不接触外界,思想封闭而已。其实他们朴实善良,对我们也好,对别村赶来的病人也好,经过最初的恐惧和排斥后,不但再无敌意,甚至包容到无以复加。近两百人的衣服,还有食宿,我没听见有人抱怨过一句。
可日子久了,这多出来的开支补给也给吕家村造成不小的压力。粥越来越稀,都快照出人影了。烙饼和馒头,也渐渐改成了地瓜。鸡蛋只能留给重病患补身。衣服洗了穿,穿了洗,有些补丁大到补都补不起来。吕胜也开始暗暗担心三个多月后的新年怎么过……
我向他建议过:“既然不少人已经痊愈,就送他们回家吧。留在这里,浪费资源不说,还可能再次感染。”
可吕胜说:“已经交涉数次……事情不是那么简单。之前各村的疫症,都指因俺们村引起,已呈报到县里,各村都有人把守,不能随意出入。”
已经惊动到地方上了,会不会派部队维持?原来要是听到这样的消息,我会雀跃,可现在心中只有不安,不敢深想。我问:“那吕家村有人过问吗?”
吕胜摇头:“还没接到报文。外面都说俺们村是疫村,就怕上面听信了会……”
“只要他们都好了,谣言不攻自破。”我阻止吕胜再往下说。我只是个普通的小医生,不是什么关键性的大人物。我坚信只要这里的病人都康复了,那么我来此的使命自然也就结束了。
我又问吕胜:“还记得原来肃肃在山上住的地方吗?不是你们的猎棚,就是最初他一个人待的地方?是不是被烧了?”
吕胜有些尴尬:“发现疫症之初,俺们都很惊慌,一致认为是山上的妖孽作祟,是以才会烧屋,谁知……”
“谁知当时肃肃不在?谁知你们烧屋后,发现村里的病况没有改善还越来越多了!你们也不知道就在同一天同一时间,村里的孩子瞒着你们,悄悄上山,碰见了肃肃和我,是吗?”
吕胜点头。我心中叹气,过去的事不想追究,没有意义,问:“你还记得那屋的位置吗?”
吕胜再次点头,即道:“沈医生,你不会还想回去吧?”
换我点头。老实说,我已经不敢再向前行了。我有种预感,前路不是我所想的,只有回到起点才能找到真正回家的路。
“可这么多人还等着医治……”吕胜道。
“这个你放心,一定等他们都康复才走。但我们总不可能一辈子留在这里吧!山上有狼,所以我想请你们护送我们上去,行吗?”
“可那里已经没东西了,俺看着烧完才走的。这山大得很,方圆几里没有俺不知晓的,沈医生,你们要去哪?俺直接送你们过去,山上不太平,还是不要再上去了。”
“让你送你就送,帮不帮随你啦!”说罢不管吕胜愣在当场、摸不清我的情绪转变,径直回屋。
肃肃一个人在屋里写写画画。我坐下,拉过小手,郑重问道:“肃肃,你还记得,第一次看见我的地方吗?就是有条小河,你拿着灯笼喝水,然后灯笼随水漂走了。还记得吗?”
肃肃皱眉,不开心起来,但还是点点头。“以后我们上山,你还能带我回到那里吗?”那晚遇到肃肃前的方向我大致还记得。
肃肃猛然摇头,他不想回去,我懂!但只有回到那里,我才能找到原来的路。
我问:“肃肃,愿意跟兰陵一起回家吗?”肃肃直直望着我。既然他的父母能狠心把他丢在深山自生自灭,想来也不会负什么责任,那么就把肃肃给我吧!
“肃肃,跟兰陵回家吧!兰陵生活的地方很好,虽然我不是什么有钱人,但我保证会尽最大努力让你有个幸福的人生。我会让你接受教育,接受文明,带你去游乐场尽情玩乐,给你买很多衣服,很多好吃的。从今往后,我们再也不分开,好不好?”
肃肃毫不犹豫地重重点头,随即绽放最近越来越频繁的笑容。他亲昵地抱住我的脖子。我知道他是真心答应的。
我拿出入山前一夜在县城买的那块玉坠,为他挂上,故作严肃道:“这是兰陵最喜欢的坠子,也是目前最值钱的东西,现在送给你了。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人了,不能随便离开我哦!还有,一辈子要听我的话,我说东,你不能向西,我说打狗,你不能撵鸡。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沈兰陵最亲的人,知道了吗?”
重重点头,肃肃满心欢喜地摩挲着玉坠,就跟我当初一样爱不释手。
“沈兰陵!”门突然被推开,何安妮气势汹汹地走进来,后面跟着柳萱。我不禁又是一阵头疼。

为了节省体力,村民们就地点燃火堆,就像孙悟空画的伏魔圈,所有人在里面,戒备着火光外的狼群。
我只能为受伤的村民简单止血包扎。逃跑中,医箱也不知丢哪去了?我只希望遭遇的一切不要在肃肃幼小的心灵上留下抹不去的恐怖阴影。
狼嚎不断传来,所幸火光熊熊,加上先前的厮杀,各有损伤,狼群暂时不敢再冲上来。但我也听说过狼是种很有智慧的动物。它们很有耐心,一直在等,等机会,等我们松懈时,一举攻破。山里不稳定因素太多,它们才是个中高手!
这不,有村民小声说:“看样子,要下雨。”
瞬间心又跌至谷底。山雨欲来风满楼,怪不得刚刚我就觉着风突然变大了。一旦下雨浇灭火堆,我们全部都会沦为食物。
我问吕胜:“这离山下还有多远?”
“七里地。”
“直线距离还是实际距离?”
吕胜茫然地看着我,我解释:“如果直接从这里跳下去的话,高度有多少?应该没有七里吧?”
吕胜还是不太明白我的意思。我只得进一步解释:“一般狼不会爬树,如果人站在树上,挥动火把,能不能引起山下注意?”我一点经验都没有,但到了绝境,什么方法都得试试。
吕胜立刻叫来几人一番交代……我们身旁只有一棵大树,谈不上参天,但在我看来,算是高了。
先上去三个,同时振臂高呼。两人挥动火把,一人撞击铁器发出巨大声响。
二十分钟后,又换上另外三个……这样循环不间断。
可惜没等到山下有动静,一阵细雨飘落面上,狼群发出兴奋的嚎叫。数百只野狼,蓄势待发。所有人紧握手中武器,准备新一轮的厮杀。但谁都知道,经过一夜的对峙,我们已经没有体力和耐力了。
我想把肃肃塞回破箱子,他却紧紧抱着我的腿,怎么都不肯松手。
雨势渐大,眼看就要浇灭所有光亮的时候,又悄然停止。零星的火光中,群狼不给我们片刻喘息,潮水一般涌来。心底再次被绝望覆盖……
突然,惊天动地的敲锣打鼓声传来。吕胜终于露出笑容:“救兵到了!”
密密麻麻的火把排成长龙从山下奔来。粗略估计,不下一百五十人,这下有救了!不少野狼中箭哀号倒地。
我再次惊叹,这里打猎还用弓箭……难道不应该是猎枪吗?算了,猎枪属于管制性武器,容易误伤人,早该禁了。
一群原住民手持砍刀、锄头,还有棍棒等各式农器,从狼群后方突袭,我们这头也振奋精神,举臂打狼,两头夹击。
形势逆转,这场厮杀已经没有悬念,狼群迅速溃散,四下逃窜。众人欢呼……
前来救援的村民,领头的是个年轻小伙,关切地走到吕胜面前:“叔,没伤着吧?婶说落雨还不见你回,甚是担心,让俺们来看看。老远就听见动响,又看到火光……”
吕胜叹道:“吕荣,幸好你们来得及时。再晚些,恐怕都要葬身狼腹。村里怎么样?雯丫头她……”
吕荣突然红了眼眶:“怕是不行了……”
吕胜又叹口气:“不少弟兄都受伤不轻,先下山再说。”
村民纷纷上前扶起伤者。我大喊一声:“这个不行,他腿断了,腰也被咬伤!必须平躺着抬下去,否则一不小心就算不死也会瘫痪。”
所有人都看向我,吕荣问:“叔,她是何人,装扮如此古怪?”
我下意识把肃肃藏到身后。连不可能出现的狼群都来了,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只听吕胜说:“她是……唉!那个小的就是妖人!”
吕荣脸色一变,悲愤交加,伸手就要抓肃肃,被我奋力阻挡:“干什么?他只是个孩子,你想干什么?!”
“他要害死整个村,俺闺女就是被他所害活不过明日!”吕荣悲愤。
“胡说!他根本没有下过山,怎么害你女儿?”虽然我觉得吕荣的神情不像装出来的,但我更不相信肃肃会害人,他一直都在我身边。
“村里的孩童几多染上痘疮,吃药也不见好转,眼看着一个个都不行了……都是这个妖孽作祟!他不死,全村都会被他害死。”
众人附和,气势汹汹,誓要肃肃的性命。吕胜拉住吕荣,指着我说:“她乃番邦人氏,俺们恐……招惹不起。”
番邦?我什么时候成了番邦?就因为我的衣服和头发颜色?我可是正宗的炎黄子孙!
想到小五的病状加上他们所说,大部分得病的是孩子,我问:“你们肯定村里孩子的症状跟他当初一样?严重的昏睡不醒?”
众人点头。我心下有底:“那就没那么严重!他们得的不是什么痘疮,只是一般的水痘,多发于幼儿,容易相互传染。但只要护理得当,半个月就能痊愈,病愈后还能终身免疫。”
众人将信将疑地望着我,我继续说:“你们中间肯定有人曾在小的时候发过类似病状吧?”
吕荣回忆道:“俺祖父辈中有人得过,没死,留下一身麻疤。但其他染病的几乎都死绝了。”
我点头:“如果治疗不及时,再小的病也会变成大病,造成死亡。但并不能说明这病本身有多可怕。”
解铃还需系铃人。我把肃肃拉到身前,对众人说:“你们之所以把他当妖人,是因为之前不少人看过他患病的样子对吗?就跟现在村里生病的孩子一样,对不对?”
众人纷纷点头称是:“就是他,就是他!”
我对肃肃说了声“抱歉”,拉开他的上衣,露出光洁的背部:“你们看,现在他还有这病吗?”
吕胜和吕荣带头查看,很是惊讶!
我再次强调:“天花,就是你们说的痘疮,早已灭绝。幼儿易发痘疹。水痘确实具有一定传染性,但只要抓紧治疗,都会痊愈。所以赶快带我们下山,我会为他们医治,拖久了,引起并发,就难讲了,严重的是实会危及性命。”
众人惊叹,有的认为可以一试;有的则认为是肃肃把病毒传播给别人,自己才能痊愈;还有的认为我满嘴胡话,一并烧死才对……
我对吕胜说:“反正我们四个都被你们抓了,跑是跑不掉了。不如让我试试,如果我骗你,你们随时都能处置我们。可如果我成功了,你们也没损失啊。皆大欢喜!”
最终吕胜点头,示意先把我们带走。我说:“等等,还有一件事。麻烦你们找找我的包……就是之前我身边的行李、挎包……劈晕你们的人……还有一路奔逃……丢了!那里面的药品,对治病很有帮助,请无论如何帮我找找!”
吕胜瞪了我一眼,还是派出数十人带够装备上去寻找。
天色大亮,破包、一个脏兮兮的医箱摆在我面前。另外,居然还有一捆包装完整的药品物资。这是我带来的那捆吗?不是放在屋里,怎么一点焚烧的痕迹都没有?
他们说了一大堆,我也不明白究竟是在哪发现的。挎包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样子,医疗箱的一角也崩了,里面的东西东倒西歪,所幸都还在,没打翻。
“走吧!”吕胜一声号令,队伍下山。我和肃肃夹在中间,四周的人牢牢盯住我们。
“兰陵姐,救命,快救我们出去!”柳萱一见到我就号啕大哭。
一路下山,走到日头高照,终于看到这个久闻大名的自然村落——吕家村!果然与世隔绝到没有一丝现代气息,够古朴!
第一件事,吕胜让人把何安妮和柳萱带来,两人都被绑着。何安妮一脸愤怒,没理我。柳萱看到我像看到救命稻草一样,情绪失控。
我请吕胜让我们单独待一会儿,外面全是人守着,我们不会飞天遁地的。
“你们怎么被抓的?”我一边松绑,一边问,还是得从头了解。
“那天小五带我们下山,本想避开吕家村,但走着走着她就昏倒了……我们看她烧得厉害,只能把她抬到最近的地方,就是吕家村。没想到村民以为我们对小五做了什么!还是小五从昏睡中醒来说了一句我们不是坏人,他们才没为难。可紧接着,村里的孩子都病倒了,他们怀疑我们从山上带下来什么病疫,还说我们是什么妖人一伙,莫名其妙就把我们绑起来了。”
“于是你们就告诉他们,真凶肃肃还在山上,他们就来围捕我们了?”我问,心中已有答案,但又能怪谁呢。
柳萱愧疚,看了一眼何安妮道:“其实刚开始我们没打算说,可小五的病没有起色,听说还越来越重,村里很多人都病了,人人自危。本来何医生也想出诊,但他们就是不让我们出去,一口咬定是我们带来的灾难,还说要烧死我们。被逼得没法子了只好说出实情!兰陵姐,我们不是故意害你,只是当时情况真的很危急,所有人都嚷着处死我们,真的害怕,不想死啊,才想……拖延时间……”说到最后,柳萱的眼泪又开始泛滥。
我拍拍她安慰:“算了,至少现在又聚到一块了,想办法也容易些。要不我们还在山上憋着呢!”
“兰陵姐,你怎么全身是伤,他们不会打你了吧?”柳萱问。
我苦笑着摇摇头。经过一夜的追捕、狼袭,还有命在已经不错了。
我正色对她们说:“现在我们之所以还能活着,是因为我暂时让他们相信村里的病是可以治好的。否则……所以要想走出这里,就打起精神,抓紧研究他们的病情。”
“他们究竟得的什么病?不会真是什么瘟疫之类的传染病吧?”柳萱猜测。
“没那么严重,我估计多半还是像肃肃这样的水痘,外加一些病毒性疱疹感染。只不过这里条件落后,才会小病变大病,还容易反复交叉传染。所以我打算先出去看看,才能断症。”我思索道。
“你治好了这小子?”一直沉默的何安妮冷不丁问道。
我点点头:“差不多了,否则他们也不会相信我。不过肃肃大病初愈,我拜托你们……多关照!”别再骚扰他就行。
何安妮冷哼一声,柳萱满口答应,她挺喜欢肃肃的。
不一会儿,村里的病患集中而来,是以孩子居多,也不乏重病的大人。听村民交谈,才知道这里是祠堂。平时村里有威信的人都在这商议大事。
实际病况跟我预料的差不多。照理说孩子出痘,轻微的可自行消退。这么多孩子一起出疹,肯定是呼吸道传染。平时一起玩耍,引起交叉感染,所以一病倒一片。早期没有得到重视,发病后又没有及时治疗,以致拖成并发症,咳嗽发烧,严重的有肺炎、粘膜出血甚至脑炎的倾向。山村气候多变,极不利于病情控制。
相较幼儿,成人被传染上的更严重,除了发烧,身体各种疼痛,有的甚至直接休克。
我指着何安妮和柳萱对吕胜说:“她们也是医护,我需要她们的帮助,否则这么多人,我顾不过来。”
吕胜答应。我对柳萱说:“柳护士,麻烦你先帮所有病患修剪指甲。绝不能让他们带菌抓破疱疹。”
柳萱立即行动。我又对吕胜说:“我需要三个大房间,隔离不同程度的病患。另外再给我们两间房,治愈他们前,我们就住在这里。还要请以前出过痘的或者身体比较强壮的人留下帮忙。出过痘的已经免疫,不会再被传染上。其他人一律不能靠近。”
吕胜点头:“祠堂前后有八间房,足够你们使用。”
我指着其中三名病患问:“谁是这三个孩子的家属?”三对年轻的夫妻站出来。
“这三个孩子的症状很轻,不需要留医,药也不用吃,带回家好好护理,不出三五天就会痊愈。但要记得,不能吹风,不能着凉,身上的衣物和晚上的铺盖,每天都要更换清洗,阳光下暴晒四个小时,才能使用。最重要的是,不能抓破身上的痘疱,结痂脱落前,再痒都要忍。痂皮脱落后,不能当普通垃圾清扫,会再次引发感染,一定要用火烧掉。到了晚上,如果孩子体温偏高,可以用湿布搭在额头降温,暂时不要吃任何药物,以免抵触引起不良反应,都听清楚了吗?”
三对年轻的父母点头,我补充:“还有尽量不要沾水,但要保持清洁,可以擦身,但不能洗澡。饮食要忌口,辛酸煎炸油腻海鲜不能沾,蔬菜,比如莴笋、蚕豆、菠菜……我写过一份注意事项给小五,麻烦保长拿来抄写发给每家每户。”
年轻的父母颇为难:“俺们不识字!”不会吧,这里还没扫盲?
吕胜摆摆手,道:“明日俺会在祠堂公读医嘱,全村都来听!”
在吕胜的同意下,家长领走了三个孩子。
我继续对吕胜说:“留在这里的病患分为三类隔离,成人两间,幼儿并发型两间,纯粹出痘严重的两间。我会分别给他们吃药观察。这些病人的衣食递送,麻烦那些出过痘的人打理。家属暂不能见面。还有这些病人的用水、衣物清洁,不能占用正常水源,一定要另辟渠道,污水也不能乱倒,以免引发新一轮感染。”
吕胜点头,问:“就这么多了吗?”
我突然想到山上受伤的人,急忙问:“被狼咬伤的患者送医了吗?”
吕胜有些悲伤地摇头,我不解,这怎么能拖?吕胜说:“良工未归。”
良工?是村医吗?
“那么重的伤,需要马上手术,应该立刻送往县里大医院啊!否则失血过多不说,伤口感染同样致命。”
吕胜声音有些大:“到县里至少三日。且县城里的医工也不一定能医。”
我晕,这种事哪怕只有一分希望,也要及时前往啊!人家还没诊断,自己就先绝了希望,所以小病才会变大病。
“那先把他们抬到这里来,我来治。再拖下去,肯定要出人命。算了,还是我跟你去吧。”我记得其中一个大腿被撕裂,血流不止,不知道有没有伤及动脉。
“不必了。”吕胜迟疑地看着我,“山里人遇到这种事就得认命。”旁人也点头,悲伤却表示同意。
我想发火,却有些体力不支:“你说什么?你有什么权力决定他们的生死,让他们认命?我才是医生,马上把他们都抬过来!”我的坚决让吕胜愣了。
我知道他们对我还不信任,唉,让事实证明一切吧!
我张罗着把病患安排进各自房间,床位不够的,就用木板先将就。
“如果,我是说如果,在确保大家安全的情况下,能不能请你们再组织救援队上山,找找有没有类似的包裹?”我指着那一捆医药物资,“另外我们还有三个人失散了,能不能也请你们帮着找找?”
吕胜沉色不置可否。我也没权力要求他们冒生命危险做这做那。
说话间,三名重伤者被抬了进来。一个伤在大腿和脊椎骨附近,一个伤在前胸,一个手臂血流不止。最重的是被咬伤大腿的,吕胜叫他阿安,让他撑住。
我对何安妮说:“何医生,麻烦你帮那两位伤者消炎及缝合伤口。柳护士协助我,缝合这位病人的血管。”
“沈兰陵,这不是小手术,你做过吗?搞不好要出人命的。”何安妮说。
我点头:“知道,但你也看到了,大腿动脉破裂,会是什么结果?再拖下去,即使命能捡回来,腿也保不住了。”
我低头,轻轻问:“吕安是吧?谢谢你在山上拼命救我们脱险,没有你们我们活不下来。我是医生,会尽力救治你,但这里条件有限,所以没有绝对把握,我只能承诺将伤害减到最低。如果你同意,马上开始。如果你不相信我,我也尊重你的决定。毕竟身体是你的,没有你的认可,任何人没有权力擅自施救。听见我的话吗?”
吕安气若游丝,恍惚之际却竭力喊道:“救救俺……救俺!”
“知道了。”我马上对吕胜说,“不相干的人都出去!柳护士,我箱子里有麻醉剂,准备下。”
“沈大夫,这不是手术专用的药剂,能行吗?”
我当然知道,医疗小队不可能把手术用药带在身上。我们只是出来巡诊,遇到重大疾病,直接转送医院。但现在没有别的办法,只得道:“适当加大剂量。”
吕胜驱散众人,自己坚持留下来。肃肃坐在墙角,也不肯离开我的视线。
柳萱怯生生对我说:“兰陵姐,我还没进过手术室观摩学习,恐怕……”
我明白,接过她手中的注射器。其实我的手术经验也不算丰富。如果近一年还在一线,我会更有把握。
但到了这步,已经没有如果。救人性命,是医生的天职,同时也关系到我们四人的安危。我告诉自己一定不能慌,把这类手术的过程,在脑中过一遍……
两个小时后……手术出奇得顺利,没出现什么大出血或意外状况。只是条件太简陋,无法判断是否还有遗留问题。
我摘下口罩,嘱咐术后护理事宜,却发现一旁的吕胜早已面色惨白、冷汗直流。让他出去等,他非要留下,手术的场面不是普通人能承受的。
他颤抖着问:“这样就行了吗?”
我摇摇头:“24小时内不感染,退热清醒,才算渡过危险期!所以接下来这一天一夜很重要,术后病人会发热发烫,高烧不退,你让其家属留下一位贴身看护,不能走开。柳护士,包里还有止疼剂吧?”
我脱下手套,擦洗身上的血渍:“吕保长,能不能给点吃的?”我快站不稳了。
吕胜缓过神,急忙点头,召来一人照看吕安,自己亲自出去张罗。
我走向一直坐在角落的肃肃:“累不累,要不要休息一下?”肃肃摇头。由于高度的问题,他应该没看到手术过程。
但我还是问:“刚才有没有害怕?”肃肃又摇头,摸摸我的手背。我笑道:“说过兰陵是拿刀混饭吃的,这下信了吧?”
肃肃点头。
突然一声惊叫从隔壁传来,我急忙带着肃肃跑过去。何安妮瞪着小六子,而小六子则缩回受伤的手臂抱紧,不让何安妮再碰。
“怎么回事?”我问。
何安妮没理我,对小六子说:“把手伸出来,你缩着怎么缝?”
小六子嚷道:“不缝了,比狼咬还疼。打死俺也不缝了!”
我失笑:“不缝合,怎么能好?伤口一旦感染,轻则整条手臂的神经坏死,这条胳膊就废了。严重的话引起别的并发症,就不好说了!这么壮的小伙子还怕疼啊?”
谁知小六子就是不肯再伸手出来。我轻声问柳萱:“麻药敷了吗?”
柳萱小声道:“可能吧,我也刚过来。这个程序何医生应该知道吧?她不是说自己跟宋医生经常有手术安排吗?不过她还说她没过实习期,学的也不是这一科,我看她的手一直在抖,不疼才怪。”
我明白了,但如果贸然接手,何大小姐还不知道怎么想!于是我建议:“先吃饭吧!饿了一天,眼都花了。这个病人晚点再医治吧。”
何安妮瞪了一眼小六子,放下手中的工具,摘掉手套,跟我们一起走向前厅。
饭后,我借口这么多病人需要轮流照看,让何安妮和柳萱先休息,夜里替换我。
小六子伤得不深,只是创面比较大。敷了麻药,可能还会有些痛感,我尽量快地缝合,并不断对他说:“忍忍,别动,再一下就好了。一动缝歪了,将来会长肉牙,一辈子都去不掉,没有姑娘喜欢,找不到老婆,这么帅的小伙子打光棍,多可惜呀?!”
小六子乐了,我一刀剪断线头,大功告成。给了几片消炎药,嘱咐他一两天内发烧属于正常,多休息,饮食忌口,定时来换药。
我还是比较担心吕安,术后不适的症状一一出现,高烧呓语,嘴唇脱皮,我只能让家属多湿润他的双唇,陪他渡过这最危险的一夜。
至于出痘的,消炎的消炎,退烧的退烧……何安妮和柳萱按时来接班,我详细交代了各人情况后,回房!
我对肃肃说:“实在太累了,你跟我一样,很久没休息了。咱们应该一起睡觉。虽然下山了,但我还是不会勉强你,你自己看着办,只要不离开这屋就行!”说罢,身心俱疲地一头栽倒在床,像死了一样动不了。
迷糊中,小身躯依偎进我怀中。我安心进入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