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的是我最亲近之人。
“母亲。”我嘴角牵起一抹自嘲的笑，“您就是这样看待女儿的吗？”
额头伤口狰狞可怖，混着血痂黏在脸上。
往日里最是疼爱我的父母，竟丝毫不关心，反而更加把我贬入尘埃。
倒是要谢谢赵璟宣，让我看清世间冷暖，早早打碎的我的幻梦。
母亲上下打量着我狼狈的样子，“不知羞耻之人，做出什么事都不足为奇！”
心里涌起一股异样，这个时候我好像该伤心。
可我连带着愤怒，伤心，绝望，都一并失去了。
“池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抬眼看着面色扭曲的母亲，“您这样辱骂我，是在辱骂整个池家。”
“够了！”父亲不耐烦的一拍桌子，“给我滚回房间去！以后不要再出门丢人现眼了！”
我淡淡点头，“好。”
奴才们惯会踩高捧低。
我被关在院子里，每日送来的吃食不是冷的就是馊的。
婢女小锦红着眼想要掀桌子，“当初姑娘得宠的时候，哪个不跟着捞点油水，一个个点头哈腰的像狗一样。如今没落了，什么东西都敢来作践我们姑娘！”
小锦一向泼辣又善良，如今也只有她还像以前一样待我。
我笑着按下她的手：“何苦跟自己过不去，即使摔了饭碗，也不会有人来送新的，到时饿肚子的还是咱们。”
“可这些饭……比乞丐吃的也好不到哪去，姑娘什么时候受过这等委屈。”
我笑着摇摇头，“没事，吃吧，总比没饭吃强。”
左右我也尝不出味道，山珍海味还是残羹冷炙，于我而言都没什么区别。
很快半个月过去，太后生辰在即。
不知为何，池家又收到懿旨，请我去赴宴。
母亲重新挂上了笑脸，裁了两件新衣裳送到我的院子里。
“这是娘娘还惦记着你呢，毕竟你从小就时常进宫，也算是半个养在她膝下的女儿，总还是有些感情的。”
她推搡着把我送上轿子，“有眼力些，别又搞砸了！”
从前我的位子紧挨着公主，是离太后最近的，如今只得了一个最末的位子。
旁边是一直跟我不和的国公千金。
“哟，这不是絮郡主吗？”说完，她似是想到什么
。
皇后见太子和公主十分喜爱我，便请皇帝给我封了郡主，以便我时常进宫陪他们玩耍。
十几年过去，太子待我宛如亲妹，连带着世家贵族的公子贵女们都十分敬我。
后来即使太子继位成了皇帝，待我也依旧亲厚。
可丑小鸭即使混在白天鹅群里，也依旧是丑小鸭。
我的爱没错，我救他也没错，唯一错的，是不该忘记自己的身份。
他是君，我是臣。
我深深的看了赵璟宣一眼，行了叩拜大礼。
“民女知错，还请陛下恕罪。池絮愿自行禁足，不再随意玷污陛下的眼睛。”
我态度极为恭敬诚恳。
他似乎感觉到了我刻意的疏远和淡漠，可仍旧挺直了脊梁，高高在上的俯视着我，上位者的威势一览无余。
“退下吧，记住自己的身份。”
我又回到了那座庙宇。
再次跪在佛像前，与上次的心情已经截然不同。
不久前，我还是千娇万宠的郡主，怀着对皇兄的爱意，愿付出一切代价，只求神佛救他性命。
而如今我只是一个身份卑贱，来神佛前还愿的民女，再也不敢痴心妄想。
一阵金光闪过。
身体里涌起奇异的感觉。
周围的一切嘈杂仿佛都离我远去，额头伤口钻心般的疼痛瞬间消失。
我知道，我的七情五感已经彻没有了。
消息如飞鸟般，比我更早到家。
回到家时，连府中的下人也开始对我指指点点。
平日里和善慈祥的父亲，端起茶盏就掷到我的脸上。
“混账！竟敢对陛下起非分之想，是不是这些年我们对你的宠爱，让你忘乎所以了？”
茶水滚烫，顷刻间浇在我的脸颊上和脖子上。
可我却感觉不到疼痛。
“你这样，会连累我们一家子的，你知不知道！”母亲大跨步过来，一巴掌甩在我的脸上。
“你平日里整天上香礼佛，端的一副清高做派，没想到竟能做出这样辱没家门之事！”
“难怪整日的不着家，不是进宫就是去京郊寺庙，该不会……在佛门清净之地，行淫秽之事吧？”
我怔愣在原地。
若我礼佛之心不诚，神明如何能够显灵，达成我的心愿。
我怎么也想不到，最先落井下
，甩了甩帕子，“瞧我这记性，差点忘了，你早已被夺了封号了。”
旁边的尚书千金鄙夷的瞥了我一眼，也跟着应和，“真当自己飞上枝头变凤凰了，我要是你，恨不得一根绳子吊死了事，怎么还有脸出来招摇的！”
“妹妹错了，我们可都是知书识礼的大家闺秀，怎么可能做得出爱慕哥哥这种污秽行径！”
“瞧她那狐媚样子，不知道勾引过多少男人，陛下怎么可能看得上她？”
话越说越难听。
我端起桌上的茶碗，直接泼在二人脸上。
“啊——”惊叫声响起，大家都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
“池絮，你干什么？！”
我挑眉，“看你嘴太脏，好心给你茶水洗洗嘴巴。”
赵璟宣隔着众人，遥遥望了我一眼，皱起眉头，直直朝我走来。
“池絮。”
他声音冰冷，毫无温度，“你闹出这么大动静，是想要扰乱宴会，对母后不敬吗？”
“陛下不如先问问她们二人说了什么，在皇后娘娘的宴会上口出污言，才是对娘娘的大不敬。”
二人急急跪下，但却不认罪，而是把责任全部推到我的身上。
“陛下明鉴，我们只是劝池小姐少生妄念，她就大发脾气，弄脏我们的衣服。”
脾气？我哪还有什么脾气？我连生气都不会。
赵璟宣看都没看她们一眼，掐住我的下巴，逼迫我的眼睛与他对视。
“我以为经过上次的责罚，你已经老实了。”
“没想到你还是对我不死心，那天我说过，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你为什么又来母后的生辰大闹，这就是你引起我注意的手段吗？”
看着他鄙夷的眼神，我毫无波澜，“娘娘下旨邀民女前来，民女不敢违抗旨意。脏了陛下之眼，是民女罪过，民女这就退下。”
我正想离开，却又被他拽住了胳膊。
“母后怎么可能会邀请你？”
“只要你断了对我龌龊的感情，收起你的小心思，我仍然可以把你当妹妹，求父皇复了你的封号。”
我不懂，他不是厌恶我至极吗？
为什么却要主动触碰我，还拦着我不让我离开。
我乖顺垂眸，“民女身份犹如尘泥，再不敢对陛下有任何非分之想。只求陛下
皇兄出征大捷，却被战场刀剑伤及肺腑，生命垂危。
我跑遍城郊九九八十一家寺庙，求遍满天神佛，终于得一神垂幸。
他告诉我，极北雪山有一雪莲，但须至情之人才能摘下。
为了换取雪莲的消息，我用自己的七情五感与神做了交易，答应等皇兄痊愈，我便会回到庙里，献出它们。
匆匆赶回上京时，手脚皆生冻疮，可我顾不得疼痛，满心期待的把雪莲喂给皇兄。
可他醒来后召见我，第一句便是质问：
“我倒不知，絮儿竟对朕如此情深义重。”
“你我从小一同长大，我是真心把你当妹妹疼爱。没想到你却对朕抱了这种龌龊心思，太让朕失望了！”
可他不知，我马上便要失去七情五感。
我以后再也不会喜欢他，也不会喜欢任何一个人了。
……
“听说摘取雪莲时，心中须想着真爱之人，非用情至深不能摘下。”青芜公主夸张的捂住嘴巴，“我竟没看出来，絮儿这么喜欢哥哥？”
少女心事被当众拆穿，我惊得跪倒在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嗫喏的叫了句：“皇兄……”
从前与我亲如姐妹的青芜公主，此刻却冷嗤一声：“池絮郡主，你是什么身份，也配叫皇兄？”
“他的嫡亲妹妹，只有我一个！”
赵璟宣不耐烦的摆了摆手，看向我的眼中满是嫌恶，“什么郡主，不过是看她还算懂事，能讨我们兄妹欢心，先皇当年心情好，赐个封号罢了。”
“这个郡主你不必当了，以后无召不得入宫。”
他的话像一柄重锤砸在我的心上，我猛然抬头，不可置信的看向我一心爱慕，矜贵无比的皇兄。
为了救他，我豁出去了半条命，甚至还与神做了交易。
我把头磕的砰砰响，直到满脸鲜血，“陛下，民女别无所求，只愿陛下身体康健，能日日见到陛下笑颜，便心满意足了。”
赵璟宣眼睛撇过我满是冻疮的双手，面色更加不悦：“可朕一见你，就觉得恶心至极。见到你这样破败的双手和肮脏的眼神，朕如何笑得出来？”
我的确身份卑微，父亲不过五品小官。
幼时我跟着母亲进宫面见皇后娘娘，跟同龄的太子公主们玩成一团
的目光看去。
这才发现，我的下半身都浸在血中，粉白色的衣裙上，绽放着大朵大朵的血花。
我颤抖着手伸到裙摆下面。
下体的肉早已撕裂破烂，甚至摸不到一块好肉。
旁边的几个叫花子抖如筛糠的跪在禁军的剑下，衣不蔽体，甚至连裤子都还没提上。
见我看他们，赵璟宣急忙捂住我的眼睛。
声音暗哑低沉，“别看，我会杀了他们。”
我低低的笑起来，我都已经这样了，杀了他们有什么用？
“先杀了我吧。”我躺在他怀里，连动一动小指的力气都没有。
“池絮！”赵璟宣咬牙切齿，他气的想打我，却始终下不去手，只好一拳头砸向地面。
骨节分明的手瞬间边溢出丝丝鲜血。
“你要你肯好好做我的妹妹，我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可我不想做你的妹妹了。”我倔强的仰头，不肯掉一滴眼泪，“也不会再喜欢你了。”
“池絮只求一死，望陛下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