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姨娘，我是母亲的女儿，搜我的院子，便是打母亲的脸。再者说，你一个妾，便是你的遗物丢了，难道就该打搅主母休息？”
苏瑾瑶言辞犀利：“今日敢搜主母的院子，明日是不是就敢搜老夫人的院子了？”
“这便是方姨娘第一错。”
苏瑾瑶居高临下，快速说道：“方姨娘第二错便是，辜负父亲的信任。”
“父亲把姐姐交给你教导，她从进门开始，一句母亲没有叫，口口声声夫人，这便是你的教导？”
苏悦宁目瞪口呆。
这是苏瑾瑶？
以前这个时候的苏瑾瑶明明是个木头桩子啊！
怎么可能？
“对主母不恭敬，辜负了父亲的信任，方姨娘还觉得自己没有错吗？”
方姨娘一时竟被问住了。
她又气又恼。
气的是自己犯了这种低级的错误，若只是只有海氏在，她必定不会这么牙尖嘴利，自己这个错误也就无人在意了，
恼的是自己竟然被一个小丫头片子给问住了，都乖这个小丫头！小小年纪，居然敢拿嫡庶来压着她，实在是可恶！
方姨娘咬紧了牙，越想越恼，看着苏瑾瑶的眼神越加阴毒。
这边的动静很快就惊动了全家。
连苏老夫人那边都来了人。
“老夫人听说这边闹的厉害，特叫奴婢来问问。”
方姨娘松了一口气。
靠山来了。
苏悦宁已经小跑过去：“嬷嬷，祖母可睡着了？有人偷了姨娘的玉佩，还欺负姨娘不会说话，祖母可要给我们母女俩做主啊！”
嬷嬷看一眼海氏，这才笑道：“大姑娘且告诉奴婢，是谁偷了姨娘的玉佩，奴婢也好去给老夫人回话的。”
“不必叫嬷嬷来回传话了。”
苏瑾瑶笑盈盈道：“索性咱们一起都过去，也好当着祖母的面说清楚。”
嬷嬷拧眉：“老夫人已经睡下了。”
苏瑾瑶眨巴眼：“嬷嬷，事关父亲的前程和仕途，可不能耽搁了，否则老夫人可是要怪罪的。”
方姨娘眼皮子一跳。
她骤然想起刚才苏瑾瑶说的话。
倒不是怕了她，而是她十分了解苏老夫人。
这个时候这些事情传到老夫人耳朵里，怕是大事不妙。
苏老夫人心里只在意一个人，那便是苏父，她不会允许任何人影响到苏父。
“嬷嬷！”
方姨娘当机立断做出决定，她哀愁着脸道：“二姑娘说的对，这都是我的不是，没弄清楚就跑了来，就不要惊动老夫人了。”
苏悦宁不可置信：“姨娘？”
“闭嘴。”
方姨娘压低声音狠狠瞪她一眼。
苏悦宁只能不甘心的闭嘴。
嬷嬷都糊涂了：“怎么姨娘这话，跟大姑娘说的有些出入，到底是谁的不是？你那丢的玉佩又是怎么回事？”
方姨娘假装擦泪：“也是悦宁着急了，知道那是我父亲遗物，这才行事莽撞了，都是我的不是。”
“既然知道自己错了，那姨娘该如何处置自己呢？”
苏瑾瑶紧逼一步道：“姨娘执掌中馈多年，应当不会不知道怎么处置吧？”
她就是要把方姨娘的尊严踩在脚底下。
只有这样。
方姨娘才会疯狂报复回来。
方姨娘疯狂的报复，才能让她们早点离开这里！

苏瑾瑶听后却波澜不惊。
方姨娘对苏瑾瑶的不满，实则源于利益冲突，并非她真有过失。
即便苏瑾瑶行事周全，方姨娘也总能挑出刺来。因此，苏瑾瑶决定不再在意方姨娘的看法，只专注于自己的利益。
“姨娘言之有理。”苏瑾瑶温柔回应，“瑾瑶日后定要独立思考，拥有自己的见解。”
她话锋一转，提出了一个请求：“大姐姐身边的彩霞颇为能干，不知能否调来服侍我？她在那边不过是做些打扫的活计，若能在我这儿做个贴身丫鬟，定能发挥更大作用。”
苏瑾瑶大胆提出了这个要求，气得方姨娘差点吹胡子瞪眼。
那一刻，方姨娘觉得苏瑾瑶似乎一直这般厚颜，但她很快冷静下来，她的这个请求并非无理取闹。
若苏瑾瑶想要的是苏悦宁精心培养的丫鬟，那自然可说她不知天高地厚。
但彩霞在浮悦宁堂不过是普通丫鬟，到太初院做贴身丫鬟，并无不妥。若直接拒绝，恐遭人非议。
于是，方姨娘谨慎回答：“此事关乎你大姐姐的丫鬟，我需先与她商议，再给你答复。”
“多谢姨娘。”苏瑾瑶适时收住话题，再次向方姨娘和怀景道谢。
毕竟，她已达成目的，说些甜话何乐而不为呢？
“梦怜，你跟你二表姐先聊一下，姑母先回去了。”说着，方姨娘急急走了。
等方姨娘脸色铁青地离开后，一直在旁边试图隐身的方梦怜终于鼓起勇气站了出来。
“呵呵，看二表姐挺忙的嘛。”方梦怜勉强笑了笑，“既然这样，我就不打扰了。”
“方表妹请留步。”苏瑾瑶的声音依旧温和，却让人心中一紧。
“有什么事吗？”方梦怜僵硬地转身。
苏瑾瑶拉着她的手坐下，看着对方如临大敌的样子，嘴角微微上扬。她心中暗笑，明白方梦怜这种人，其实更害怕力量而非道德。
过去方梦怜一来到苏府，自己总是退让，才让她越发嚣张。
现在她稍稍展示了一些手段，方梦怜就连直视她的勇气都没有了。
“方表妹怎么这么急着离开？是不是在生我的气呢？以前你一来府中可喜欢找我了。”
方梦怜忍不住抱怨道：“二表姐，我没有。”
苏瑾瑶看着她那股子有怒不敢言的样子，心里舒畅了许多。以前自己像是在山瀑下的蝼蚁，现在也该轮到她换换位置了。
“我们是表姐妹，应该互相扶持，彼此谦让。如果总是记仇计较，过去的一切怎能算得清楚呢？”苏瑾瑶轻声说道。
“二表姐这么说，是打算跟我清算旧账吗？”
“方表妹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呢？”苏瑾瑶微微皱眉，显得很受伤，这表情让方梦怜觉得心里像吞了一只死蚊子般难受，却又说不出什么来。
“你知道我的性格，最喜欢的是息事宁人，表姐妹之间的小摩擦不都是这样过来的吗？平时有点争执也能相互体谅，你说是不是呢？”
方梦怜心中一动，仔细打量着苏瑾瑶：“二表姐这么说，是准备把过去的恩怨都放下吗？”
苏瑾瑶笑得更甜了，“我什么时候真和方表妹计较过呢？”
方梦怜回忆起过往，确实没有发现苏瑾瑶曾经计较过什么。
想到这里，她的紧张心情逐渐放松下来。

方姨娘秀美的脸上盈着冷然的笑。
“她避在后宅数十年，跟个死人一样，如今有了女儿又想争宠了？那不能够！”
重重放下茶盏。
方姨娘抓住苏悦宁的手：“从今往后，你要更加努力的跟姨娘学习本领，知道吗？”
苏悦宁点头，眼底闪过兴奋。
上一世时她就十分羡慕苏瑾瑶，如今这生活换给自己了，她真是得偿所愿，苏瑾瑶休想夺走！
太初院。
苏瑾瑶回来先去了正厅。
海氏一如既往在窗前，手上永远都是一个奇奇怪怪的东西，她没日没夜的不知道在做什么。
“有事？”
背对着她的海氏淡声询问。
苏瑾瑶眨眼：“母亲，祖母两日后要带我去姑祖母府上做客，您要不要去？”
“不去。”
海氏毫不意外的拒绝：“过来。”
苏瑾瑶上前。
海氏放下手里的东西，转动轮椅淡漠的看着苏瑾瑶：“听小月说你学的很用功，我来考考你。”
考教功课。
那苏瑾瑶不带怕的。
毕竟上一世她也恶补了不少。
得到的结果是，两人都很满意，海氏看向她的眼神多了一丝温度，不再是之前的漠视。
苏瑾瑶唇角翘起一抹弧度。
她的努力没有白费。
海氏眼里有她了。
“这个东西你带着吧。”海氏塞给苏瑾瑶一个小瓷瓶：“这里头是提神醒脑的药，你拿去送人吧。”
苏瑾瑶一呆：“啊？送谁呀？母亲，我并没有朋友。”
海氏：“在你姑祖母府上，挑个顺眼的送吧。”
她又转动轮椅回到窗边。
“记住，这个提神醒脑的药不能乱用乱吃，有那种忽然昏厥、眼球震颤的人才能给她用。好了，你回去吧。”
这苏瑾瑶就更听不懂了。
但她觉得，海氏这么做肯定有她的道理，想了想郑重的把药放进怀里，乖乖福礼后回了院子。
苏瑾瑶走后。
窗边的海氏抬头看向她的背影，眼神莫名，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
是夜。
苏瑾瑶都要睡着了，外头却忽然传出一阵喧闹声。
她坐起来揉揉眼：“发生什么事了？”
奶娘搂住她：“姑娘别怕，是有人叫门，估计是有什么急事吧。”
大半夜能有什么事？
苏瑾瑶蓦然想起方姨娘。
她忙穿衣裳：“奶娘，咱们快出去看看，这么急的敲门声肯定是出事了。”
余奶娘忙给苏瑾瑶穿好衣裳带出去。
院子里。
海氏和方姨娘对立着。
看方姨娘那架势，明显是有备而来。
苏瑾瑶立刻走到海氏身旁，这一刻颇有母女的感觉。
方姨娘一脸为难：“本来不想打扰夫人的，只是这事关乎妾已经去世的父母，所以不得不来。”
海氏面无表情。
“怎么，你那死去的爹娘是我杀的？”
一开口就直接怼人。
苏瑾瑶暗暗钦佩。
海氏这样性情的人不喜欢，去喜欢一个装模作样的女人，苏父的眼睛还真是瞎。
方姨娘被怼的脸色涨红。
但她为了维持自己的人设，只能硬生生的忍下来，哆嗦着嘴唇道：
“夫人这样说话是否太不顾及体面？你可还有一点儿当家主母的做派？”
海氏面无表情：“你还有体面？”

苏瑾瑶死在了新婚之夜。
闹洞房时，她双胞胎姐姐掏出一把刀，先把新郎官杀了，又连捅苏瑾瑶数刀。
直到咽气她才知道姐姐竟这么恨她。
“真是可怜。”
苏瑾瑶意识逐渐模糊，却有一道声音由远及近，一并传来的还有滚轮的声音。
“怎么还是这个结局，我的解救任务目标到底是谁？这穿书任务也太难了。”
穿书？
什么是穿书？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
再睁眼。
苏瑾瑶重生了。
她重生到了六岁，爹爹让她选养母那一日。
哪怕她才六岁，这一天发生的事情她永远也忘不了，关乎她的未来。
“你们姨娘去了多年，如今眼看年龄已经大了，得有个养母教导着了。”
苏父端着茶盏，悠闲喝茶：“夫人和方姨娘都没有孩子，便一人养一个吧。”
说着话抬眸。
“你们谁先选？”
苏瑾瑶垂眸。
上一世是她先选，为了让苏悦宁记名在嫡母名下有个嫡出名声，她选择了方姨娘。
苏悦宁顺利记在了嫡母名下。
却没想到这成了苏悦宁恨她的导火索。
嫡母十分严苛，几乎到无情的地步，苏悦宁在她手底下受尽苦楚。
冬天跪在雪地里背诗；
夏季在烈阳底下练字；
反观她跟着方姨娘却十分自在，想吃什么吃什么、想玩什么玩什么。
方姨娘还时常带着她出去游玩。
根本不拘着她。
“爹爹，我想先选可以吗？”
苏悦宁忽然开口。
她抱住苏父的膝盖，眨巴着眼睛撒娇。
苏瑾瑶一楞。
怎么不一样了？
上一世苏悦宁有些害怕，不知道怎么选，她躲在奶妈背后一直不肯开口。
莫不是......她也重生了？
这个念头让苏瑾瑶浑身发冷。
如果苏悦宁也重生了，且还发现她也是重生的，那她这个疯批一定会想尽办法杀了她。
毕竟在她的洞房夜，苏悦宁可谓是把她的恨意彻底展现了出来。
苏父爱怜的摸摸苏悦宁的头。
“可以啊，你想跟着谁？”
虽然姐妹二人是双胞胎，可长的却是不同的两张脸，苏悦宁很像她们那急病去世的姨娘。
所以苏父很喜欢她。
对苏瑾瑶却平平。
“我想跟着方姨娘。”苏悦宁眨巴眨巴眼睛：“妹妹她还小，性子又软，让她做嫡女吧。”
苏瑾瑶的心狠狠垂落谷底。
她果然也重生了。
“瑾瑶呢？”
苏父转头：“你可愿意跟着夫人？”
苏瑾瑶抬头。
她扯开唇角娇羞一笑：“爹爹，我愿意的。”
苏悦宁以为跟着方姨娘是什么好事吗？
不。
那才是个藏满了毒的深坑。
苏父满意颔首，挥了挥手：“那你们就回去收拾东西吧，这就住进各自该住的地方去。”
奶娘们便领着两个人出去了。
待回了两人的院子，奶娘们忙着去收拾东西，把苏瑾瑶姐妹俩放在了院子里。
苏瑾瑶乖巧坐着。
认真的扮演好小时候的自己。
“妹妹。”
苏悦宁走到她跟前，用幽深的眼神望着她：“要去做嫡女了，你是不是很高兴啊？”
“那姐姐呢？姐姐高兴不高兴呀？”
苏瑾瑶歪头做童真状：“不过方姨娘不过一个姨娘，你去给她做闺女是不是太委屈了呀？”

苏瑾瑶翘起唇角。
这个小月，她上一次并没有在苏悦宁身边见过，看来她的表现比苏悦宁让海氏满意。
因为父亲更偏疼苏悦宁。
所以她的性格是有些强势的，刚来到太初院时，看到正院儿的凄惨，苏悦宁必定嫌弃的。
“带着她回去吧。”
海氏摆摆手。
小月就带着苏瑾瑶退了出去。
余奶娘看见自家姑娘出去一趟领了个人回来，审视了好一会儿才压低声音问苏瑾瑶。
“姑娘，这是夫人给你的人吗？”
“嗯。”
苏瑾瑶点头：“母亲说要她跟着保护我，再教给我一些立世的本领呢。”
余奶娘眨巴眨巴眼。
“她看着也不过十三四岁，能有什么本领？”
小月淡淡看一眼余奶娘。
不声不响掏出一把剑，在空中挽了个漂亮的剪花，随手几个动作就惊艳住了苏瑾瑶。
“哇！小月姐姐好厉害！”
余奶娘捂住胸口，胆战心惊道：“不成不成，这舞刀弄枪的太危险了，姑娘学这个做什么？”
小月收了剑，淡淡道：“我还会看账本，打算盘，管家理事的本领都可。”
“这个好这个好！”
余奶娘高兴了，兴奋的抓住苏瑾瑶的手：“咱们家姑娘，待记名到夫人名下就是嫡女了，将来长大做了正妻，正要会这些才好呢！”
“我不。”
苏瑾瑶甩开余奶娘的手：“我要跟小月姐姐学舞刀弄枪！”
成亲？
她再也不会成亲了。
比起成亲，当然是自己有真本事重要！
“学这个能防身呀奶娘，我要是被人打了可以还手呢，小月姐姐刚才耍剑的时候多好看呀！”
苏瑾瑶坚持：“我就要学这个！不过那些虚头巴脑的我也学，舞刀弄枪我也要学！”
小月很满意苏瑾瑶的态度：“姑娘说得好，主子什么都会，姑娘以后就是主子的女儿了，自然也要什么都会。”
苏瑾瑶眨眨眼。
小月对海氏的衷心超出了她的想象。
海氏这个人。
还真是迷一样另她好奇呢。
她到底是怎样一个人？她为什么能带着任务在这里生活这么久？
自这一日后，苏瑾瑶就跟着小月学剑了，她每天起的早早儿的，学一个时辰的剑，再读一个时辰的书。
给老夫人请安过后，回来还要学习看账。
下半晌又学别的。
把自己一天安排的满满当当。
待学有所成了，她第一时间跑去前院儿，找到苏父非要给他舞剑看。
“爹爹，女儿刚学的剑，您看看好不好看！”
苏父拧眉：“我忙着呢。”
“哦。”
苏瑾瑶非但不气馁，反而顺势抱住苏父的膝盖：“爹爹，您什么时候来看母亲呀？母亲每日都做您爱吃的饭菜等着您呢！”
苏父有些不信：“她会做我喜欢吃的饭菜？”
说完冷笑一声就不言语了。
苏瑾瑶眨眼：“爹爹，是真的呢。”
苏父不耐烦的摆摆手：“好了，我知道了，你回去吧，空了为父会去看你的。”
苏瑾瑶“哦”了一声。
也不多纠缠，福礼后转身小跑走了。
直到出了书房，她才收了脸上的甜笑，哪还有一丝一毫讨巧模样？
她眼尖的发现门口藏着个小丫鬟。
是方姨娘院子里的。
唇角一翘。
果然是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