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庄韫兰张保的其他类型小说《皇妾咸鱼日常庄韫兰张保》,由网络作家“知棠”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第二天,太子去上朝,庄韫兰去太子妃那打卡上班。虽然不是大请安的日子,但太子昭仪因为上了册,又管着整个昭华殿的事情,所以每天都是要去正殿给太子妃请安的。庄韫兰看到她的时候还有点心虚。不管是按品级还是论资历,其实都应该是沈昭仪来帮着太子妃管宫务的。但沈昭仪显然对庄韫兰帮太子妃管宫务这事没有丝毫的不满,起码明面上什么都看不出来。庄韫兰给两位上司都问过安,就安安静静的坐在旁边。太子昭仪话也不多,大多数时候也是太子妃开了口,她才恭谨端庄的答话。一盏茶的功夫,太子妃就让太子昭仪回去了。女官们这时候已经候在殿外了。今天商议的是腊月二十四开始燃放花炮、安鳌山灯的事情。这个牵扯到的部门比较多,好像除了六局之外,跟二十四衙门那边也有联系。太子妃强撑着听...
虽然不是大请安的日子,但太子昭仪因为上了册,又管着整个昭华殿的事情,所以每天都是要去正殿给太子妃请安的。
庄韫兰看到她的时候还有点心虚。
不管是按品级还是论资历,其实都应该是沈昭仪来帮着太子妃管宫务的。
但沈昭仪显然对庄韫兰帮太子妃管宫务这事没有丝毫的不满,起码明面上什么都看不出来。
庄韫兰给两位上司都问过安,就安安静静的坐在旁边。
太子昭仪话也不多,大多数时候也是太子妃开了口,她才恭谨端庄的答话。
一盏茶的功夫,太子妃就让太子昭仪回去了。
女官们这时候已经候在殿外了。
今天商议的是腊月二十四开始燃放花炮、安鳌山灯的事情。
这个牵扯到的部门比较多,好像除了六局之外,跟二十四衙门那边也有联系。
太子妃强撑着听了一会,就撑不住了,胡嬷嬷扶着她去内殿休息,然后回来站在庄韫兰旁边,陪她听女官们汇报。
吃的、穿的庄韫兰熟悉,花炮、鳌山灯什么的她就不大懂了。
不过女官们肯定也不是让嫔妃来制作这种东西,其实也就是来请太子妃裁夺东宫到时候要放什么样的花炮、安什么样的灯,还有就是这项的支出需要太子妃用印。
庄韫兰的工作内容就是听女官们描述那些花炮和鳌山灯的样子,然后坐在旁边打算盘,看那些用度有没有算错数量的。
期间她还和胡嬷嬷一起去殿外的空地上看了几样花炮,又回殿内看了鳌山灯的图纸。
女官和她说,到时候这些花炮会比他们现在看到的升的更高,也更壮阔,现在主要就是先看个模样,要是像年节时候那么放,惊扰到内宫的贵人们就不好了。
庄韫兰赶紧表示同意,然后把她觉得好看的花炮和灯描述给太子妃听,看太子妃喜欢什么样的。
完全就是一个传话筒。
没有好吃的、好穿的,明显就不怎么吸引人了。
庄韫兰觉得自己今天比昨天累多了。
等办完了今天的事,跟太子妃告退之后,还是胡嬷嬷亲自去送她,这次比昨天送的还要再远一点,都送到前面穿堂了。
“嬷嬷,”分别的时候,庄韫兰小心的跟胡嬷嬷打听,“今日都议到二十四日的事情了,那年节的事情,是不是就快要忙完了啊?”
胡嬷嬷嘴角的笑意更真切了点。
从庄韫兰开始到后院正殿帮着太子妃做事,胡嬷嬷就一直在观察她。
说实话,这位庄才人的表现跟胡嬷嬷先前猜想的完全不一样。
正常应该是刚摸到不属于自己的权柄时如履薄冰,然后慢慢养大了胆子才是。
可是庄才人却不是这样的。
胡嬷嬷发现庄才人昨天对差事的兴趣比今天大多了。
倒不是说今天庄才人办事就不认真了,胡嬷嬷看的清楚,这位主子算盘珠子拨的又快又准,是仔仔细细的算了两遍才把账本呈给太子妃娘娘看的。
可是她也看出来了,庄才人对这些那压根就不感兴趣。
比起昨日兴致勃勃的试菜、欣赏女官们画的衣裳和首饰的图,庄才人觉得今日的事情无聊了。
不是那种养大了胃口,就看不上这种小差事的无聊,而是那种只要对不上她的兴趣,她就觉得没意思的无聊。
换句话说,庄才人不关心这种难得的与六局女官还有二十四衙门的内臣打交道的机会,对宫内的各项开支,她也没有顺着杆子打听的意思。
比起这些东西,庄才人只关心她自己感兴趣的事。
那庄才人对什么事感兴趣?
吃喝玩乐。
哪样都跟权利野心不沾边。
这就好办了。
胡嬷嬷看着就差在脸上写“是不是结束了啊?结束了我可就回去歇着了”的庄才人,笑容难得的添了几分和气。
“才人想的也忒简单了,这才刚开始忙活呢,”胡嬷嬷解释说,“前朝的规矩,上元之前不办差,内宫和我们东宫后院虽然不用守着这条,但常规的事情,还是要赶在正旦前就定好的,您看着今儿是把二十四日的事情都商量到了,可还有明年元月这一整个月的事情呢,都得是在年前就把章程拟定出来,这样娘娘和您也都能轻轻松松的过年不是?”
庄韫兰:QAQ这班还得继续加。
胡嬷嬷给她福了福身:“奴婢就把才人送到这儿了,您今日就快些回去歇着吧,明日是大请安的日子,等娘娘叫了散,您也不用跟着沈昭仪她们回去,还留在内殿帮着娘娘参详就行。”
庄韫兰只能谢过胡嬷嬷提点,然后往回走。
出正院的时候,差点被个行色匆匆的小宫女撞到。
那小宫女赶紧给她跪下磕头,庄韫兰没难为她,叫她起来了,那小宫女就继续往正院内跑。
“主子......刚才那个好像是朴选侍身边的宫女,”从正院走出去一段路,芍药附耳和庄韫兰说。
啊?
庄韫兰有点脸盲,倒真没认出来,而且那宫女不是一直低着头吗。
庄韫兰看着芍药,默默的给自己的外挂大脑点了个赞,她觉得要是芍药来当这个太子才人,应该比她当的好多了。
分到这么靠谱的员工,她可真是太幸运了。
庄韫兰打算年节的时候给员工们多发点奖金。
她瞎琢磨的功夫,芍药已经开始思考朴选侍的宫女那么急匆匆的去寻太子妃是为了什么事情了。
不过,这次还没等她们关起殿门,发挥集思广益技能,消息自己送上门了。
宋妙容走的快,气都有点喘不匀了,喝了口茶就直接道:“朴选侍有喜了。”
哈?
庄韫兰没反应过来。
宋妙容坐下说:“昨儿不是轮到她去给昭仪侍膳吗,好像是那时候犯了恶心,昭仪一问,听说她月事也有日子没来了,昭仪赶紧就报给太子妃娘娘知道了,这不女医来了吗,给她扶了脉,说是有三个月了。”
宋妙容脸上的笑容带了点说不清的意味,她从鼻子里面轻轻哼出了声,“三个月,那不就是我们刚进东宫的时候吗?算起来,太子殿下也就召幸了她那一次吧,她竟然就有了,一个番邦来的贡女,运气倒好,你看着吧,这下她尾巴更要翘上天了。”
“什么?”庄韫兰有点诧异的看着宋妙容,顺着她的话问。
主要倒不是好奇太子妃说了什么,而是奇怪宋妙容是怎么知道的。
庄韫兰一直觉得,太子昭仪是个嘴挺严的人,既然事情是太子妃把她单独留下说的,那除非是太子妃授意,要不然太子昭仪压根就不会跟任何人说。
别说是宋妙容了,就算是楚婕妤,太子昭仪都够呛会说。
难道真是哪里遭了灾,太子妃跟太子昭仪漏了个口风,想要看看东宫这些嫔妃们愿不愿意出银子帮着救灾?
庄韫兰不由直起身看向宋妙容。
宋妙容神秘中透着点激动,压着声音附耳跟她说:“太子妃娘娘可能是想在皇后娘娘面前替昭仪讨个恩典,让昭仪见见她母家的人呢。”
“啊?”庄韫兰一怔。
按照景朝宫规,皇上的后宫也只有主位娘娘们每年能有一次与家人相见的机会,放到东宫,有这份殊荣的,也就只有太子妃一个了。
庄韫兰问:“沈昭仪告诉你的?”
宋妙容拿了块奶皮酥吃着,摇头道:“怎么可能呢,昭仪才不会跟我说这个,是她身边有个二等宫女,好像跟昭仪是一个地方的,不知道从哪打听到这事,就想请昭仪身边的大宫女帮她求个情,准她借这个机会给家里面稍点银子,凑巧让我身边的宫女听到了,不过吧,我看昭仪不大可能答应。”
庄韫兰也觉的不大可能。
“你这的糕点还挺好吃的,”宋妙容吃完了一块奶皮酥,继续说,“我估摸着,大概是太子妃娘娘觉得楚婕妤进内安乐堂的事情她没说上话,担心昭仪为这个跟她生了嫌隙,打算卖昭仪一个恩典呢,也不知道皇后娘娘会不会答应,庄姐儿......”
宋妙容又拿起了一块奶皮酥,情绪却明显低落了不少,她说:“你觉得我们还有机会再见到家人吗?我挺想我爹娘的。”
习礼习了一年,册封之后又进了东宫几个月,也确实是离开家挺长一段日子了。
庄韫兰也有点茫然。
东宫阶段肯定是不可能了,那太子登基之后呢?
因为景朝太祖皇帝出身草莽的缘故,景朝的嫔妃制度确定的比较潦草。
一干与太祖皇帝一样白手起家,追随他打天下的文臣武将虽然在逐鹿中原方面颇为了得,但却显然没有点亮天子嫔御等级划分这项技能。
想参考下前朝吧,偏偏前朝还是外族的天下,那些大妃、二妃之类的称号根本就法用。
再往前看,什么四妃九嫔八十一御妻的称号复杂到一看就头疼,谁也没空研究。
最后这群人在百忙之余抽出空闲抓耳挠腮,东拼西凑,才总算是给皇帝确定了十几个嫔妃称号,在皇后之下,分别是皇贵妃、贵妃、妃、嫔、昭仪、婕妤、贵人、美人、才人、选侍、淑女。
连皇帝的嫔妃等级都这么简单了,到了东宫嫔妃,像什么良娣啊、承徽啊这些太子姬妾专用的品级就更没有人花心思去考据了,直接就参考后妃等级定了个简化版,依次是:太子妃、太子次妃、太子嫔、太子昭仪、太子婕妤、太子才人、太子选侍。
庄韫兰品阶排在倒数第二,就是特别加恩都轮不到她,要想见家人,最快也得等到太子登基之后,而且还得得封主位,也就是嫔。
按照惯例,太子登基之后,沈昭仪大概是可以封妃的,再不济也是个嫔,可是庄韫兰这批嫔妃就没那么幸运了。
之前她还能骗骗自己,安慰自己,不就是回不了家嘛,她从大学到工作,能回家的机会就少。
可是宋妙容这么问了之后,庄韫兰发现她没法继续骗自己了。
这跟前世的工作不一样。
从她被迫上了花鸟使的车,可能这辈子都见不到家人了。
能怎么办呢?
求太子登基之后赏她个嫔位?庄韫兰连想都不敢想。
跟太子妃搞好关系,请太子妃赏她恩典?可太子妃怀着孕呢,还怀的很是艰难,真凑的近了,万一出了问题,搞不好连命都得丢。
没有解的问题摆在眼前,庄韫兰和宋妙容都沉默了。
两人叹了口气,继续吃东西。
等宋妙容起身回去了,海棠几个开始想法子逗自家主子开心了。
庄韫兰这才发现,原来在宫内当差,除了端茶倒水之外,宫女内官们会的东西那是真不少。
比如说这双陆吧。
庄韫兰在琼华宫习礼的时候,女官们教过。
她们当时对这些东宫嫔妃预备役的期望是,会漂亮的输。
也就是让太子在体会到棋逢对手的博弈快乐之后,以微弱的优势,开心的赢掉比赛。
但庄韫兰学的一般,进东宫之后,太子也没跟她玩过这个。
别说太子玩双陆的水平了,庄韫兰甚至连太子究竟玩不玩双陆都不知道。
但芍药玩双陆的本事,却真真实实的让庄韫兰体会到了理想状态下,太子殿下会享受到什么样的快乐。
玩了十场,庄韫兰全赢了,而且丝毫没有觉得芍药菜,因为她全部都是觉得自己快输了,然后峰回路转,艰难赢掉的,充分体会到了赢游戏的喜悦。
赢到第六场的时候,庄韫兰都觉得这是棋逢对手,她只是比芍药强一点,也多了点运气。
可是十场都是这样的赢法,庄韫兰也就明白了,她才是那个菜鸡。
但她丝毫没有觉得不快,甚至先前的难过都消散了不少。
俗话说,人比人,气死人,这话反过来也能用。
庄韫兰之前觉得自己可怜,可她现在发现了,眼前这些全都是可怜虫。
她难过了好歹还有人哄,可这些宫女内官却只有哄人的份,要是不巧分到了不把人当人看的主子,挨打挨骂那都没地方哭,更不会有人替他们说半句话。
庄韫兰没胆子对这些难姐难弟发表革命宣言,那种人人平等的话,她现在说出口,马上就能变成乱葬岗的尸体,都不用等明天。
庄韫兰只能用金钱表达对他们的感情。
发了钱,庄韫兰跟几个宫女聊天。
知道了她们都是哪儿的人,又是怎么进的宫。
就......还真是各有各的惨法。
但是宫女们都不能说自己惨。
相反,她们得笑着表示自己是多么的幸运,这才能够进入到皇宫,伺候天家的贵人,给皇家当差,这是多么有福气的事情啊。
庄韫兰:......要是能选,估计大部分人都不会选择这份“福气”。
她拍拍咧着嘴角笑的宫女们,默默表达对这些苦命战友的理解和怜惜,宫女们也用真挚的眼神感谢着主子的厚爱。
情感交流会之后,庄韫兰觉得西偏殿的这些人好像对她更好了。
“主子先凑合吃,冬日蔬果少,等开春暖和了,可涮的菜品就多了,”芍药趁着庄韫兰吃肉的功夫,把仅有的几样青菜也下了锅,又看着火候给庄韫兰夹了一片娃娃菜。
庄韫兰自然点头。
她位份低,蔬果这种在冬日紧缺的东西,分给她的当然就少。
有时候就算是她份例里面有,可比她位份高的人多点了菜,或者和她位份差不多的人多使了银子,那今天的蔬果就没有她的份了。
反正份例只规定了哪个品级每个月可以享有多少东西,至于到底是哪天给,都属于膳房的人可以“相机考量”的范围。
册封时内宫赏的那一千贯钱已经用了差不多一半了,庄韫兰才不干那种花银子招人眼的赔本买卖。
“这些也够吃的了,银子还是省着花的好,不然哪天真要用了,拿不出来才麻烦。”
太子才人的语调里面不无惆怅,影壁之外,张保恨不能把头埋进胸膛里。
承华殿当值的小火者哆哆嗦嗦的跪在地上,有心想给自家主子传个话,却被张保一个眼神钉死在原地。
就当庄主子倒霉吧。
谁让殿下今日不痛快呢,要真能让殿下把火撒出去,庄主子这也算是给殿下分忧了。
有影壁挡着,庄韫兰不知道外面的官司,看芍药面色染了些沉重,还安慰她。
“别愁了,反正吃穿都用不着我们自己操心,也就是别处的宫人们来这儿跑腿的时候,给些辛苦钱罢了,除了这个,我就是想花钱,还没处花呢,你就放心吧,该放赏的时候,不会短了你们,让你们过不好节的。”
“主子!”芍药心头一口气还没叹完,倒被自家主子这调侃的语气逗笑了,“......谁担心这个了。”
她是在想,现在承华殿没了主位,那些个拜高踩低的宫人,会不会克扣他们主子的用度。
之前太子婕妤在的时候,人虽然跋扈,对主子也算不上好,可别处的宫人却也因婕妤的性子,不敢在承华殿头上动土。
庄韫兰明白芍药在想什么。
可是在宫中生活已经够辛苦的了,要是再天天为这些没发生的事情犯愁,那真就没法活了。
“再瞎琢磨就该长皱纹了,我可不要天天对着一张皱皱巴巴的脸,到时候可就把你换走了,”庄韫兰又打趣了芍药一句,夹了一箸千层肚,在干碟里面滚了一圈吃了。
“主子!您......”芍药扭头嗔了句,话还没说完,人就僵在原地了。
殿前四丈远处,太子一身玄色衮袍转过影壁,当值的小火者刚刚逃脱张保的视奸,正跪在斜后方,挤眉弄眼的跟芍药使眼色。
芍药当即就跪下了,倒没忘了悄悄拽自家主子一把。
为了不把锅子的味儿弄的满屋都是,这顿晚膳是在殿外吃的。
庄韫兰吃的唇齿留香,还要拿银箸夹点什么呢,就被芍药拽住了。
她一抬头,也有点傻眼了,赶紧站起来福身,“妾给太子殿下请安。”
太子走近了,也不往殿内走,就在庄韫兰对面的石凳上落座。
庄氏这个人,太子有点印象。
可也仅仅是有点罢了。
宫中美人太多,即便冠绝群芳,也不至于就让他难以忘怀了,沈氏如此,庄氏也是如此。
实际上,因为朝政繁忙,再加上大学士们布置的课业,太子踏足后院的时候很少。
在这很少的日子中,大多数的时候,他都是陪在太子妃身边的。
可是今天,还是出了这样的事情。
太子想起父皇的话,无声一哂,视线从面前的人身上收回,也就看到了旁边那锅红红绿绿、冒着热气,香味飘了百十米的东西。
是锅子?
太子从不吃锅子。
那东西太辣,吃下去胃都灼的难受,可若是缺了辣味,羊肉的那股腥膻味却又去不掉。
而且锅里的热气冒上来,熏的人满身味儿不说,吃着也很是费时,而太子的时间,却并没有多少是可以用来享乐的。
但今日的太子憋屈的很,也心烦的很,他不想再做那个勤勉端方的太子了。
“起吧,”太子摆摆手,看向那个跟他之前见过的很不一样的锅子。
张保机灵,太子的视线刚瞥过去,他就示意承华殿的人给太子奉上干净的碗碟了,这会子已经揣度着太子的意思,举箸将一片羔羊卷夹到了太子身前的盘子里面。
承华殿的人慢半拍,也在张保催促的眼神下,给太子调了份干碟。
太子吃了一口,软嫩的羔羊卷浸了酸酸甜甜的汤底,裹着酥香的干碟,就让他想起了庄氏刚才那欢快促狭的语调。
“你缺银子?”太子腾出功夫,瞥向旁边站着的庄韫兰。
宫中人各有难处,太子并非不知,可不遮不掩的将难处说的这么轻松的,庄氏还真是第一个。
她倒也不嫌俗。
庄韫兰从给太子请过安,就自动切换到了哑巴模式。
东宫在皇上那吃了挂落,傻子都知道太子的心情肯定好不了。
庄韫兰自问没点亮拍马屁技能,生怕把马屁拍到马蹄子上,当场被太子撵去内安乐堂,继续和太子婕妤做室友。
今日她也就是没想到太子会往西边这片来,她以为太子要么去看太子妃,要么就留在前殿自己化解怨气呢。
要是知道太子会往这边逛,打死她都不吃这顿锅子,顶多关起殿门,偷偷吃顿麻辣烫解馋。
这时被太子点名问话,心知刚才跟芍药的那番话肯定是被太子听到了,就赶紧解释:“册封时内宫赏的还有呢,妾刚才就是未雨绸缪,其实什么都不缺,多谢殿下关怀。”
这倒是与他印象中那个本分寡言的庄氏重合了,太子眉心稍蹙,指指对面的石凳让庄韫兰坐下,他不习惯这么仰着头看人。
等人坐下了,太子盯着庄韫兰说:“孤想听实话。”
职业素质一流的宫人们再次整齐有素的捧着茶盏、水壶、皂荚、水盆上前,伺候太子和庄韫兰漱口净手。
擦干水,太子就拉着庄韫兰出去消食了。
东宫的布局跟皇宫差不多,大概约等于缩小了几十倍的皇宫,但并不缺花园之类供主子们休闲消遣的地方。
太子也没走远,就牵着人在承华殿后面的花园子里面逛。
之前太子婕妤在的时候,完全就是把这处小花园当成了她自己的地盘,但凡有个什么名贵花草,都被她献宝似的捧去昭华殿,请太子昭仪共赏了。
不过皇家财大气粗,花园自然也不会被一个太子婕妤薅秃,该有的花草都有。
即便是冬日,枝头也有不少拿堆纱做的假花。
太子看着那些堆纱做的花,心里面想的却是受灾州府的难民。
让他们开仓放粮,户部和几个州府一起上折子哭穷,可到了讨好父皇的时候,这些人却又俨然是什么银钱也不缺了。
他真想罢黜那群只知道溜须拍马的蛀虫,但他不能。
他是太子,可也只是太子。
“嘶,”庄韫兰跟在太子身后走,还在回味着刚才那顿丰盛的晚膳,冷不防就被太子捏紧了手,条件反射的呼出了声。
“疼了?”太子回过神,把她的手捉到眼前看了看,是有红印子了,怪他忘了这茬。
太子有点过意不去的给庄韫兰揉着,倒把人揉的有点不好意思了。
一个宽肩窄腰神颜脸、气质拉满,又和她关系特殊的异性给她揉手,别说,还怪暧昧的。
庄韫兰往回抽了抽手,没抽出来。
太子看着那道红印子消没了,又觉得这手有点凉。
“去给你们主子拿个手炉来,”或许是因为先前把人捏疼的事,太子这会儿还挺暖心的帮庄韫兰捂着手暖着,“怎么这么凉啊。”
之前在想别的事,他都没注意到。
太子就歇了继续逛的心思,拉着人往回走,“都差点忘了,你是南边来的,南直隶那边没有京师这么冷吧。”
“也冷呢,”庄韫兰跟着太子走,“就是跟京师不是一种冷法,湿冷湿冷的,有时候冰的人骨头缝都凉,就是穿的厚些挡住了寒风,也挡不住那股寒气呢。”
庄韫兰那时候还抱着汤婆子偷偷腹诽过,当年太宗皇帝死活都要迁都,除了天子守国门这种胸怀天下、兼济苍生的伟光正缘由,没准也有点受不了南直隶那种湿冷寒气的意思。
更何况南边还没有做暖阁子、烧地龙的习惯,真到了最冷的时候,其实比北边还要难熬。
太子已经很多年没有去过南直隶了,他想了想说:“那倒也是,也不知道那些烧不起炭的百姓怎么过冬,不过那边雪少,倒不会遭灾。”
穿到封建社会,庄韫兰唯一幸运的就是家境还不错,但也不至于就不识人间疾苦了。
她看太子说的认真,也就挺认真的答话说:“殿下这么说,妾倒想起来了,从前还真有遭了灾的难民,不知怎么到了人牙子手里面,被卖到南直隶去了呢,那年妾家乡那边好些人家都添了丫鬟小厮,听说之前买一个的价钱,那年能买三四个呢。”
他们隔壁沈员外家就买了好几个,庄韫兰她娘原本也想趁着便宜添几个的,可把人牙子叫去家里面一看,那个顶个面黄肌瘦的模样,也就只剩口气了。
庄太太哪还敢买去使唤,赶紧就叫厨娘煮了锅粥,又蒸了饭,打发那些人吃了,就让人牙子带着他们走了。
太子叹了口气,“八成是灾民实在活不下去,只能把自己卖给人牙子了,人被卖了那么远,又成了奴仆,就算天灾过去,家乡的良田也得丢了,最后还是便宜了那群人。”
那群人?
庄韫兰脑子里面警灯大亮,不敢多说话了。
太子拍了她的手一下,摇头道:“孤怎么就跟你说起这个了,你那宫女呢?这也去了有一会了,怎么还没把手炉拿来?”
刚问完,海棠就捧着一个鎏金描漆手炉疾步回来了。
庄韫兰之前享受了太子的人工暖手服务,这会子投桃报李,看着太子问:“殿下要不要也暖暖?天冷的很呢。”
太子想也没想就给她推回去了。
他抱着个手炉?像什么样子?
庄韫兰一只手还被太子握在掌心暖着,只好单手抱着那个惨遭太子嫌弃的手炉跟在太子后面走。
眼看着太子情绪不大对,庄韫兰难得当了次贴心员工,“那妾把手捂暖了,再给殿下暖。”
太子失笑瞥了她一眼,这庄氏......
回了西偏殿,沐浴的东西已经准备好了,两人各自泡了澡,满身的寒气都散净了。
张保看着芍药领着人把殿内烛火灭了一半,就带着他们一起退到外面了。
庄韫兰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太子已经不在这了。
海棠挺开心的说:“殿下特别嘱咐,不让叫醒主子呢。”
还好不是请安的日子,庄韫兰揉了揉还有点酸的腰,心安理得的躺回拔步床上,又美美的睡了个回笼觉,直到快用午膳的时候才起床。
吃完饭,她开始琢磨昨天的事情。
先前庄韫兰只当太子是有感而发,可仔细想想却又觉得不像。
别是哪处又遭灾了吧?
庄韫兰现在还记得几年前那些瘦的只剩骨头的难民。
可进了宫,她消息比在宫外时还闭塞。
前朝和内宫完全就是两个世界,除非太子愿意告诉她,否则她就只能靠猜,就算猜到了也没用,真要是头脑一热抢在前面说她要去救济灾民,没准下场比太子婕妤还惨。
而且这救济灾民,也绝对不是一石米、一锅粥就能解决的。
庄韫兰那点银子,就算全掏出来,估计连零头都算不上。
真要做什么,除非皇后先发话,然后太子妃在东宫挑起这个头。
正琢磨着,宋才人就到了。
她挺熨帖的喝了一盏热牛乳,然后神神秘秘的说:“你猜昨儿太子妃娘娘留下昭仪说什么了?”
添喜把该说的话说了,喜滋滋的抱着金银豆叶回去了。
别说,银作局新打的这些豆叶还挺好看,看着就喜庆。
西偏殿内,本该满脸喜色的庄才人却像霜打的茄子似的,整个人都蔫了。
看了一半的游记被她放在旁边,庄韫兰单手撑着下巴,支在桌子上面发愁。
“主子是担心当不好差,太子妃娘娘会生气?”芍药把扫洒宫人们支远了点,四个大宫女凑在桌边给庄韫兰分忧。
庄韫兰叹了口气。
小虾米去参加大佬的项目组,这不明摆着有功跟你没关系,但有错肯定你去背吗。
庄韫兰不想当这种冤大头。
她目光从几个宫女脸上划过。
海棠是兴奋加不解,水仙和芙蓉是忧喜参半,就属芍药最稳重了。
庄韫兰有时候觉得芍药有点那种宠辱不惊的谋士风范。
外挂大脑摆在眼前,傻子才不用。
庄韫兰问她:“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办?”
芍药果然没有让她失望,想了想就说:“奴婢觉得,太子殿下既然在娘娘那儿提了您,那这就是天大的抬举,哪怕主子再不想出这个头,也没有推拒的道理,要不然殿下那儿您也不好交代,既然不能推拒,那您就等着太子妃娘娘来传您吧?要真是有什么大事,做主的肯定也还是太子妃娘娘,大不了您就多请教娘娘的意思,什么都按娘娘说的去办,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吧?”
庄韫兰觉得芍药说的有道理,对于一个不想争当先进员工的咸鱼来说,这确实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了。
庄韫兰点点头,怀抱着壮士一去不复返的悲壮心情,等待太子妃的传唤。
传票第二天就到了。
还是太子婕妤被带走那天来安抚她的宫女来承华殿传的话。
“奴婢给庄主子请安,”玛瑙的脊背比那天挺的还直,她福了福身,语调平的像个没有任何感情的机器,她说,“太子妃娘娘有话要和庄主子说,请庄子随奴婢走吧。”
说完她就站到旁边,等庄韫兰起身跟她走。
胡嬷嬷说了,庄主子虽然现在看着老实,可接触到了权柄,就未必还是这个样子了。
太子妃娘娘最是仁善慈和,那他们这些做奴婢的,便得帮娘娘立住,让庄才人知道她和娘娘之间的天壤之别。
皇妾也是妾,既然是妾,那就不能在主母面前放肆。
庄韫兰没让玛瑙等多久,她把腰间塞着花瓣的香囊解下来,就和玛瑙走了。
她不是看不出玛瑙的意思,但说实话,她觉得这样就挺好。
要是玛瑙真热热切切的来跟她说话,那她心里面才得犯怵呢。
还是正常点吧,正常就挺好的。
进了后院正殿,庄韫兰去给太子妃问安,然后等着太子妃开口。
庄韫兰明白,太子遣人来告诉她这事儿,是为了让她有个准备,而不是让她来太子妃面前卖弄的。
“这样冷的天,庄才人一路过来冷坏了吧?坐下吃口茶,暖暖身子吧,”太子妃身子本便有点虚弱,又因为琢磨太子让人帮她管宫务的事情,着实是耗费了不少精神,她这会子实在是撑不住了,只能半卧在紫檀木罗汉床上,靠着迎枕和庄韫兰说话。
正殿的宫女搬了圆凳过来,庄韫兰谢过恩,就低着头,乖乖顺顺的坐在凳子上。
太子妃说:“庄才人也知道,本宫现在怀着身子,精力总是不济,很多事情难免忙不过来,平时倒还好,可年节的事情耽误不得,所以就想着让你来帮衬着些,你觉得怎么样?”
庄韫兰赶紧表现出诚惶诚恐的模样。
太子妃安慰她:“你也不用太担心,很多事情都有女官们帮着我们掌眼呢,何况连殿下都觉得你不错,庄才人就是不相信自己,难道还不相信殿下吗?再说了,万事有本宫呢。”
太子妃说这话时微微笑着,那张本就十分温柔的满月脸,看着更柔和了。
如果这话换成别人来说,庄韫兰可能会觉得对方这是在警告她认清身份,不该管的事情别插手,但说话的人是太子妃,庄韫兰知道她真就是在安慰自己。
虽然如果真的出了什么大事,搞到了皇上面前,太子妃那绝对保不住她,但这好歹也算是颗定心丸。
庄韫兰打定主意按芍药说的办,能请示就请示,把差错控制在最小范围内。
不过真实的情况倒比她想象的好多了。
她真就是在帮太子妃处理一些繁杂琐碎的小事,而且这些事情大多都是由负责的女官们整理好之后呈到太子妃殿中的。
比如说年节做衣裳、打首饰吧。
东宫哪个品阶的嫔妃年节能做几身衣裳、打多少套首饰,那都是有规矩遵循的,连礼服上面的补子用什么线绣、绣什么花纹,那也都是确定好的。
庄韫兰只需要等尚服局的人给嫔妃们量身,然后把需要耗用的料子数量报上来,核算一下数量有没有算错,就可以交给太子妃了,后面用印盖章之类的事情全用不着她操心。
庄韫兰还沾了这项差事的光,提前看到了她新衣裳还有新首饰的图纸。
不过她更喜欢的还是跟尚食局打交道的差事。
年节大宴太子妃定然是要进内宫领宴的,太子昭仪去不去,庄韫兰不知道,但她们这些品级低的妃妾肯定还是留在东宫吃,所以尚食局的人也把东宫小宴预备要做的菜品单子呈来了。
太子妃没胃口,试吃的事情交给了庄韫兰,由她挑选可口的,然后报给太子妃裁夺。
那些之前连听都没有听过的菜品,庄韫兰今天全部吃到了,还全都是热乎乎的吃进肚的。
最后太子妃都跟着她多吃了一碗粥,庄韫兰感觉胡嬷嬷看她的眼神都有了点温度。
临行还亲自把她送到了殿门边。
庄韫兰吃的心满意足,她神清气爽的走出正殿,回承华殿的路上,庄韫兰觉得今日的阳光都格外的明媚温暖。
目前看来,这项工作除了要按点到太子妃那儿坐班这点对她不太友好之外,其他倒没什么困扰她的地方。
解决了一桩心事,庄韫兰一路脚步轻盈的往承华殿走,还没靠近西偏殿呢,远远的就看见海棠站在殿外张望。
“主子,”海棠看见人,赶紧碎步迎过去,跟庄韫兰说,“太子殿下来看您了,就在里面写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