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迟迟不开口，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尖。
“颜颜，我那日突然想起来，御史夫人近日迷上了礼佛，想是不爱这些珠宝首饰，恰好卿卿生辰将近，我便顺手送了给她。”
“我近来也忙，怕你无聊，所以想着让卿卿过来陪陪你……”
说着他十分自然地夹起一块红枣糕放在柳卿卿盘中，“尝尝看，是不是你喜欢的味道？”
柳卿卿红着脸娇羞一笑。
“这么多年了，亏你还记得我的喜好。”
我怔了怔，府中的面点师傅是萧晟特意为我寻了来的，可我最爱的那道藕粉圆子他却始终做的差强人意。
原来，这红枣糕才是他真正擅长的。
亦是柳卿卿的喜好。
萧晟伸手为她擦去唇边的碎屑，动作熟稔至极，仿佛我才是那个多余的。
我实在没有胃口，起身往后院走。
柳卿卿却叫住了我，“欢颜妹妹，我看院中荷花开得正好，不如一起泛舟赏玩？”
家中出事后，顾元烁为了逼我退婚，不惜毁我清白，将我丢到青楼为妓。
那时我抵死不从，被鸨母死死按在水中教训，差点丢了性命。
自那以后，我就怕水。
萧晟知道我的遭遇，心疼不已，特意吩咐了挪走了我院中所有的水缸。
就连每日沐浴也由他小心护着。
可此时他仿佛全然忘记了一般，推着我上了小舟。
萧晟也想与我们同乘，却被柳卿卿拦下。
“阿晟，这只舟坐不下了，你忙你的去吧，有欢颜妹妹陪着我就行了！”
萧晟看着有些失落，又叮嘱我。
“颜颜，卿卿她不识水性，你多关照她……”
我立在舟头，全身僵硬地不敢动弹。
看着岸边的萧晟的身影越来越小，最后消失在遮天蔽日的荷叶中，我心底的不安和恐惧越来越深。
柳卿卿嘴角上扬，勾起轻蔑的弧度。
“叶欢颜，我真同情你！”
“不管是元烁还是阿晟，在他们心里始终是我最重要，不过你还得多谢我，当初若不是我求着阿晟娶了你，你早就成了千人骑万人睡的东西了！”

举族获罪后，青梅竹马的小将军顾元烁将我送进青楼为妓。
只为娶他从战场上带回的孤女柳卿卿。
我被迫接客那天，宁远侯世子萧晟耗费万金替我赎了身。
他许我容身之处，为我族人收尸立碑。
又娶我为妻，立誓要护我一世周全，将我宠得如珠如宝。
可婚后三年，我无意撞见他同顾元烁的对话。
“阿晟，当年若不是你设计让叶家败落，我和卿卿不可能这么顺利在一起，这份情兄弟永远欠你！”
“她父兄皆死在你手，可笑叶欢颜那个蠢女人还将你视作救命恩人，对你死心塌地。”
“不过我真的很好奇，有朝一日她知道真相，会不会发疯？”

1
书房内萧晟沉声苦笑。
“只要你和卿卿过得好，我无所谓的……”
“至于欢颜，我自会瞒她一辈子，反正爱而不得的又不止她一个。”
我捧着参汤的手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顾元烁拍了拍他的肩膀，豁然大笑起来。
“你当年伪造证据诬陷叶相私通外敌意图谋反，害的叶家满门抄斩，若不是因为与我有婚约，叶欢颜也早已身首异处，如今她还能养尊处优做侯府主母，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不过你也真是手段毒辣，把人送进青楼彻底粉碎她的尊严又英雄救美这招，实在是高！”
萧晟拧眉，压低声音呵斥。
“小声点，若是闹到欢颜面前，我绝不饶你！”
“当年之事终究是我对不住她，若非为了卿卿能名正言顺嫁给你，我不会出此下策……”
我一连后退了几步才堪堪稳住身子，飞速跑回屋。
参汤洒了我一身，烫的我肌肤通红，也敌不过此刻心头的酸楚和刺痛。
当年父亲贵为百官之首，我同顾元烁青梅竹马早早定下了婚约，京城贵女无不艳羡。
就在我大婚前夕，父亲因一封私通敌国的书信被扣上谋逆的帽子，我们叶府被诛九族。
只有我因为与将军府的婚约而逃过罪责。
原本有顾元烁这样功勋卓著的夫君庇护，我也能安度余生
”
我晃了晃身子，几乎晕厥。
柳卿卿挑衅地笑了笑，又轻扯萧晟的衣袖。
“算了阿晟，欢颜妹妹也不是故意的，是我自己没站稳……”
萧晟敛了敛脾气，“卿卿，你总是这样委屈自己，明摆着是她不对，你还替她说话……”
他虚扶着柳卿卿转身离去。
“这次就算了，再有下次，我决不轻饶！”
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我苦涩一笑，终于撑不住，晕了过去。
再睁眼，我已经回到了自己屋子。
顾元烁知道了柳卿卿落水的事，快马加鞭提前赶回京，亲自上门将人接了回去。
萧晟还是不放心，日日前去探望，倒是许久不曾踏足我的院子。
这么一折腾，柳卿卿的生辰也到了。
我看着镜中的自己，锦衣加身却脸色惨白，想到一早大夫的话。
“夫人这胎本就不稳，又受了惊落了水，必须得好生养着，否则怕是很难保住……”
我扯了扯嘴角，抚上小腹，没有同任何人说起。
这孩子，来的真不是时候……
到了顾府，我和萧晟被分别带去了两处。
到了女宾的坐席，我一眼便看到被宾客团团围住的柳卿卿。
她神采飞扬，明媚天真地接受着众人的祝福。
看到了我，她抛下人群，直直朝我而来。
她视线上下打量着我，“没想到你还有脸来？我真是小瞧你了。”
“你知道吗，阿晟那日同我说，每次他碰你时，心里想的都是我……”
“还有你知道为何成婚多年，你始终不曾有孕吗，那是因为他说你没资格生下他的子嗣，所以日日给你喂避子汤！”
“他说他再也忍受不了你了，等到我生辰之后便会将你休弃，他下半辈子要为我守身如玉……”
她眼里满是得意，似乎独占萧晟的爱是多么值得炫耀的事情。
没有看到预料之中我失落的神情，她有些恼羞成怒。
”你说若是阿晟知道你当着这么多宾客的面打了我，会如何让你难堪呢？”
不等我反应，她已经拉着我的手覆到她脸颊，随即尖叫一
卿卿封笔。
我来不及伤感，迅速在他书案上一通翻找，终于在抽屉里找到一沓信件。
是萧晟和顾元烁的往来信件。
每一封的最后都写着同样一句，“问卿卿安。”
我慌忙将信件放回原位，刚要退出时，听见了门外萧晟的声音。
他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
我的心几乎跳到了嗓子眼，屏住呼吸蜷缩在书案下不敢动弹。
“大人，圣上似乎有意重查当年叶相谋逆一案，咱们是不是应该早做打算？”
“不必担心，我处理地很干净，就算叶家那老东西死而复生也掀不起浪来……”
我浑身冰冷，拼命捂着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大婚前夕，萧晟为我满门收尸立碑，又在我父兄墓前对天起誓。
“叶家诸位作证，我自当护颜颜一世无忧，若违此誓，天打雷劈。”
他说要为我遮风挡雨，却不曾想，我命中的波折和磨难，都是他带来的。
即便是高堂之上的那位圣人也想不到，宠我入骨的夫君正是灭我满门的幕后黑手……
门外的声音渐行渐远，我只隐约听见一句。
“顾元烁奉命南下不在京中，卿卿最怕打雷，我得去陪她。”
“去告诉夫人，就说我公务繁忙，今夜不必等我……”
我躲了许久，直到外间再无动静我才失魂落魄回了房。
一夜雷霆声不断，我翻来覆去睡不着。
醒来时，萧晟看见我眼下的乌青，愧疚地俯身吻在我眉间。
“颜颜，我昨日忙于公务，你也没睡踏实吧……”
“都怪我……”
他牵起我的手放在唇边吻着，眼中的深情能溺死人。
我不动声色地抽回手，用帕子拂了拂，他像往常一样伺候我起身。
往前厅用早膳时，我才发现，萧晟还带了人回来。
3
“欢颜妹妹，我家夫君离京办差，我一个人在府中无聊就求着阿晟容我来府里小住几日……”
“你不会介意吧？”
她一脸笑意盈盈，俏皮地歪着头，故意露出脖间耀眼的项链。
萧晟眼里闪过一丝慌张，见
。
可没想到他早已有了心爱的女子。
他不忍柳卿卿屈居妾室，便逼我退婚，将我丢进京城最下等的勾栏，任人欺辱。
是萧晟如同天神降临，救我于水火。
成婚三年，更是将我泡在蜜罐里宠着，不曾有过一丝轻慢。
可原来，爱我重我的夫君竟是害我满门的凶手。
更可笑的是，他为了柳卿卿，竟愿意赔上一生幸福，甚至甘愿娶一个他不爱的女子。
房门被吱呀推开，萧晟带着清冽的茶香凑到我颈间，我下意识缩了缩脖子，与他拉开距离。
他有些意外地抬眼，瞥见我手背上的通红一片，顿时眼底升起一股怒火。
他满眼怜惜地轻捧起我的双手，射向婢女的眼神瞬间冰冷。
“你们是怎么伺候夫人的，夫人伤得这么重，连个前来禀告的人都没有吗？”
下人们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成婚三年，萧晟毫不掩饰对我的在意和宠爱。
先前有一位刚入府的婢女不慎冲撞了我，萧晟便将她直接发卖出去。
人人都说他一个风光霁月的翩翩公子却总为我动怒，是真的爱我入骨了。
如今看来，全都是虚情假意！
“与他们无关，是我自己不小心。”
萧晟的怒气尚未完全平息，却努力压制着为我上药。
“颜颜，这么不爱惜自己，是要为夫心疼死吗？”
“以后熬汤这些事就交给他们做……”
他小心翼翼涂药，一边轻声嘟囔着，满是疼惜。
“好。”
只是，我们再也不会有以后了……
夜里我被伤口的刺痛扰醒，发现自己被萧晟紧紧拥在怀中，像是最为珍视的宝贝。
我瞥见他领口的小片刺绣，心像被细针狠狠刺了一下，尖锐地疼。
他每一件贴身亵衣的领口都有这么一个小图样，说是出自他母亲之手。
可细细看来，那分明藏着一片柳叶，暗合了柳卿卿的名字。
他将她日夜藏于心口处，旁若无人地爱着。
2
第二日一早，萧晟照例在院中练剑。
我起身，看见妆奁内多了两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