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迷彩票，妄图暴富
给脸上稍微热敷处理了一下，好不影响明天上班。
我躺在床上，大脑放空望着天花板。
自打我记事起，我爸就很少外出务工了。
大多情况下是待在他那个昏暗的房间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只有到吃饭时间才能让他屈尊降贵出来。
唯一热衷于买彩票，家里到处都是彩票的票据。
除此之外，他还会重点关注并收集电视上报纸上的那些中奖号码。
他坚信中奖一定是有规律的，上班是没有用的，来钱又慢，只有彩票能实现他的一夜暴富梦。
我有次无意进了他的房间，看到桌子上地上到处都是散落的纸张。
随手拿起一张，上面密密麻麻的字迹。
无一不是记录着双色球号码以及总结的规律。
墙角还有好几摞没中奖的票。
没中奖的他就说当做慈善了。
但凡能中一次奖，哪怕十块，二十块。
我爸就跟打了鸡血一样，觉得自己钻磨的这个方向准没错。
觉得自己将会成为下一个天选的中奖人。
可笑吧。
无比普通而又莫名自信。
家里就算有点积蓄，也经不起我爸这么胡造。
当时家里的物质条件急转直下，我妈是个没主见的家庭主妇，劝不动我爸。
我当时还在上学，更是有心无力。
开支全靠他们俩以前打工存下的那点积蓄，一分掰作两分花。
我很懂事，从不会跟其他同龄人比吃穿用度，而去跟家里要钱。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我后来步入工作，每月会上交一部分工资。
给妈补贴家用后，才逐渐有所好转。

为了暴富，打上了我的主意
自从那次过后，家里安宁了一段时日，正常到都让我觉得有些反常。
我妈单纯觉得我爸就是去全心投入研究彩票而已，没别的。
要是能一直这样不作妖，那当然最好不过。
我在茶水间兀自想着。
今天晚上公司没有聚餐也不用见客户，下班回家吃。
高峰期，路上有些堵车，回去晚了点。
走到家门前，刚拿出钥匙准备开门。
门就已经被我爸从里面打开了。
速度很快，像是蹲守在门口，专门等我回来似的。
他一反寻常，脸上更是带着止不住的笑意，跟有什么天大的喜事一样。
伸手就要来帮我提包，我微微侧身避开。
一丝不悦从他眉间滑过，很快又舒展开来。
「小清啊，今天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啊？」
「路上堵车。」
我不知道他突然装什么父女情深。
「噢噢，那快洗手吃饭吧！就等你了。」
饭桌上，他不停给我夹菜，尽力彰显自己作为一个父亲对女儿的爱。
碗中的菜堆成小山，可我妈的脸色一言难尽。
胡萝卜我过敏，香菜我不吃，桌上的青菜基本都聚集在了我的碗里。
唯独一片肉也没有，可偏偏那个肉碗就摆在他面前。
他视若无睹，自己倒是吃得大快朵颐。
同时还不停招呼我快吃啊，不然菜凉了。
我妈默不作声把我碗里的菜撇走，给我添上几筷子肉。
不出所料，饭后我爸急忙叫住我。
他说云南那边有个好工作，上四休三，最低都能月入好几万。
比我现在辛辛苦苦跑业务，累死累活赚那几个子不知道好多少倍。
「我已经和那边的人说好了，你过几天就去那干。」
「你明天就去辞职，收拾东西去。」
一副不容我置喙的语气，好像施舍给了我天大的恩惠一样。
觉得我没可能拒绝这么好的事。
可前世，这里就是造成我含恨而死的根源！
一旦去了，我将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一个成年人在那不听话都会挨打，更严重的关狗笼喝馊水度日。
简直不是人能想象的待遇。
想到这里，我的神情愈发冷漠。
不答反问道「这么好的工作，你怎么不去？」
「要是我能去我早去了，哪里还轮——」
「咳咳—」
他自觉失言，立马停住话头。
又重新跟我描述起那个工作福利待遇是多么多么的好，夸得天花乱坠，人间仅有。
「是吗？你有这么好心？」
我不紧不慢回应道。
三番两次被我反问，又始终不见我表态，他逐渐变得不耐烦起来。
「我这可都是为了你好，你少不识好歹了。」
「这个家我说了算，你去也得去，不去老子绑也要给你绑过去！」
来了个电话，我爸瞪我一眼，打算出门一趟。
临走前撂下一句小白眼狼。

暴怒的爸，委屈的我
第二天一早，我就跑到银行找工作人员办理卡。
说明丢卡后，二话不说就帮我把那张银行卡冻结了，资金设置成只进不出。
一张冻结的卡，看你能发挥什么用处？
我照常去上班，可能是因为前世已经走过一遭了。
公司中发生的业务和上一世没有太大变化。
我处理起来，额外得心应手，在一众牛马中脱颖而出。
领导越发看重我，有些想提拔我的意思。
中午特意带我见了几个大客户，多点人脉多交个朋友。
回公司路上，领导拍了拍我的肩，颇有暗示道。
「小清，好好干。」
「机会很快会有的。」
我郑重地点了点头。
「付总，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希望之后有机会能成为您的得力助手。」
他很满意我懂回报也识趣。
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回了办公室。
晚上回到家中，厚厚的门板都盖不住我爸房间传来的怒骂声。
隐约听见电话那头的人骂我爸个老阴逼。
再只能听到什么狮子大张口，冻结，取不出钱之类的词汇。
我爸被骂得狗血淋头，也没还嘴，只是一味的是是是。
厨房里我妈也听到了这不小的动静，时不时朝这边担忧的看几眼。
听到那几个熟悉的词汇。
我知道，我埋的雷，今天引爆了。
活该！
砰——
门被人用了十足力度摔开，发出重重的一声，像要散架了似的。
我爸双眼充红，脖子青筋暴起，一副要吃人的模样。
不经意间，我爸看到了我，像是锁定了什么目标一样，朝我怒气冲冲走来。
「啪！」
来不及反应，我硬生生的承受了一巴掌。
力度之大，半边脸马上肿了起来。
一直关注着这边的妈妈看到这幕，短促的惊叫了一声。
连忙跑来，挡在我身前，堵着我爸。
「干嘛动不动就出手打孩子啊，一家人有什么好好说不成吗？」
我爸不顾妈的阻拦，扯着我的衣领质问我。
「你说！你的卡怎么被冻结了？」
「你今天最好给我交代清楚，否则老子有你好果子吃的。」
「我的卡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听到这话，他恨不得还要给我一巴掌。
「倒是爸，你怎么知道我的卡被冻结了？」
「难不成你拿了？」
我爸刚要有所动作，刹时如同一盆冷水浇在头上，清醒了过来。
我妈也一脸狐疑的朝他看去。
「胡说八道，我什么时候拿了。」
「少污蔑老子。」
「你还敢跟老子横，看我今天不让你认清谁才是当家做主的！」
「我就不姓李！」
气势虽明显比刚才兴师问罪要弱上不少。
但也没打算放过我，看来在电话里受得窝囊气是一定要发泄在我身上了。
妈妈却死死拦着爸爸，我爸要往哪，我妈就挡哪。
我杵在原地，冷眼旁观着。
「闺女都这么大了，你还打。」
「明明是你不分青红皂白打了小清一巴掌的，我都看到了。」
「小清也这么大了，做事有自己的想法，你就少管了。」
「你懂什么！」
「她害我发不了财，这个扫把精！」
我妈的一直阻拦，彻底惹怒了他。
怒火蔓延到了我妈身上。
「说到底，还不都是你养的好女儿。」
「要我说，当初就不该留下她这个小杂种，断了我李家的运。」
说罢，把我妈重重推倒在地。
又回房去研究他那堆破彩票了。
我上前扶起妈到沙发坐着，妈拉着我也坐下，轻轻摸了摸我被打的地方。
「痛吗？」
我不语。
「肯定痛吧，妈给你吹吹痛痛就飞走了。」
说话声中带着哽咽。
真奇怪，就算我爸打我骂我不喜欢我，我内心都能够毫无波澜。
我妈只是掉几滴眼泪说几句话，我心里就变得又酸又涩的。

妈，钱真的没了
所幸没等很久。
把房产证投资文件和存折拿给妈一并看过后。
她拿着纸张的手颤抖不止，几乎要拿不住。
身子也摇摇欲坠，快要倒下。
我忙上前扶住她。
我妈口里不停念叨着「怎么会——怎么会——」
「他明明说，明明说是要拿存折去存钱的啊！」
「那可是我半辈子的积蓄养老钱啊！」
妈不禁小声抽泣起来。
「妈，我给你养老。」
「只是爸这事做得实在荒唐！」
我不复先前的慌乱，逐渐冷静，我妈只能靠我，我绝不能倒下。
「他一声不吭就把家里的钱全拿去投资了。」
「赚不赚还不好说，要是亏了就全打水漂了！」
「我们这个家就被他毁了！」
我不想我妈在对爸留有什么念想，话说得很绝。
正巧这时，我爸回来了还带着一身酒气。
醉醺醺的，迷蒙着眼看着我们娘俩。
大舌头的说，「你嗝，你们都在啊嗝。」
我妈猛抬头，红肿的双眼看向我爸，已经没有了往日的夫妻情分。
「李富强！我的钱呢！我的钱呢？」
我妈不顾一切扑了上去，一点也看不出往日家庭主妇的影子。
爸面对妈的质问，不以为意。
也许是酒后吐真言又或者是觉得自己马上就要发财飞黄腾达了。
「钱？哼，我拿去投资了嗝，马上，马上嗝，我就要发大财了！」
「到时候，到时候，你们都得感谢我嗝。」
「谁让你去投资的！你拿把家里的钱全拿走了，你经过我的同意了吗！」
妈一下绷不住情绪了，崩溃大喊着。
「你懂什么，头发长见识短，将来你们感谢我还来不及，哼！」
「爸，这事本来就是你的不对，你拿的是妈的钱，干什么就应该跟妈说。」
「你妈的不就是我的？要我说，你们都是一群没见识的蠢货。」
「李富强，我要离婚！」
「你不把钱拿回来我们就离婚！」
我妈像是下了什么重大决定一样。
听到这话，我爸的酒意瞬间减轻不少。
不可置信问，「你为了这点钱就要和我离婚？」
「你疯了吧，李秀芬！」
「我不管，这钱必须还给我，你去打电话找让你投资的人找他抢也好，借也好，必须把钱要回来。」

这是什么正经工作？
这一世，我妈虽说没有在旁附和，但我爸的反应太不对劲了。
哪有什么非去不可的工作。
更何况我目前就快要升迁了，我跟家里不是没说过这事。
到时候月入几万也不是大问题。
一般父母都希望子女无论是工作还是婆家都能离自己近一点。
不要走太远。
我爸偏反道而行之，不过也是，对他能有什么指望。
可之前他从来不管这些，莫非上一世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隐情。
我目光慢慢看向了他从不让人进去的那个房间。
思索片刻后，我叫来了开锁师傅。
我推开门，走了进去。
最先引起我注意的是摆在桌上的一个小黑本子。
破破旧旧的，是被人翻过很多次后留下的痕迹。
我拿起刚好就翻到了最新字迹的那一页，有笔在这页卡着。
上面赫然写着我的大名，李清。
名字上标记着一个红色加粗的数字——五万。
什么意思？
是要我给他五万？
接着往下看，写着云南，他说的好工作也是在云南。
这其中是有什么关联吗？
胡思乱想间，一个不可置信的念头浮现了出来。
我往后翻了一页，一行小字跃入眼帘。
云南张老板：一个人，给五万。
这就说得通了，为了五万块他就能把亲生女儿送到那去。
明知是豺狼虎豹，却还要把我送入虎口。
试问，有什么正经工作会像人伢子一样买卖人口？
难怪，前世在那个地方拼命反抗之际。
那的头头死掐着挣扎最激烈的我说别反抗了，你是自愿过来的。
一时间，我心头悲愤交加，明明已经知道了他是个人渣也不配为人父。
也想过这一世再也不去管他。
但知道真相的那一刻，还是忍不住会想为什么我的爸爸会不爱我呢？
为什么人家的爸爸能为了儿女付出一切，哪怕是生命呢？
我不求付出生命，只奢求一点点微不足道的爱。
好像都额外难实现。
我用力擦了擦眼睛，正要夺门而出。
靠近门边的一个小红本本稍微有点反光，晃了一下我的眼。
刚进门直奔着屋内里去了，没注意这。
一种莫名的不安，驱使着我走过去，看到那是写着某某银行的存折本。
我妈的存折怎么放在我爸这？
拿起存折，就看到了被存折挡住名字的一份文件。
房地产投资文件，上面投资人竟然是我爸？
他哪来这么多钱？
我急急忙忙打开存折，我妈存的定期全没了！
是全部！一分都没给我妈留，我反反复复和那份文件上的投资金额对照了好几遍。
得出的答案让我全身血液冰凉彷佛被冻结一般，无力瘫坐在地。
过了半晌才缓过来，不行，这么大事必须得告诉我妈。
我刚掏出电话，即将拨打的时候又停下了，我妈现在可能在骑车回来路上，要是听到这个消息心神不宁出什么事就不好了。
还是等她回来再说，我在门边焦急地绕着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