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这我倒是认识，不过你找他们做什么？”
李麻子答应一声，然后露出凝重之色：“是不是他们欺负你了！我去帮你说情！”
“不！不是！”
陈川连连摆手，然后接着往前凑了凑：“我是想跟他们谈生意！”
“谈生意？”
李麻子感觉自己蚌埠住了。
这小子想要干嘛？还要谈生意？
“对，还请李经理帮忙推荐一下！”
“事成之后，我会给李经理五十的好处费！”
陈川非常有信心，伸出一根手指来，跟李麻子谈条件。
“那好！大家都是自己人，我就带你去一趟！”
李麻子本来还在犹豫，不过听到有酬劳，自然不会放过。
他一个月的工资，也就二三百块钱。
五十块钱对于他来说，也不是小数目。
他说着就直接起身，冲陈川招招手：“跟我来！”
“有劳了！”
陈川一块站起来，然后跟着他出门。
两人奔着一个干货铺，直接走了过去。
这家干货铺的老板是一个中年人。
正坐在柜台前，认真地打算盘。
看样子是在算账的。
听到门口有脚步声，习惯性地抬起头来。
就看到李麻子和陈川，两人并肩走了进来。
“呦！李经理！什么风把你吹进来了！”
老板站起来，微笑着迎了过来。
“我是来给你介绍生意的！”
李麻子也不拐弯抹角，直接说明来意。
他不想在这里浪费时间，早点赚钱早点了事。
回去还能继续打扑克。
“介绍生意？”
老板闻言，微微皱着眉头，看向陈川。
看他年纪轻轻的样子，怎么看都不像是能谈生意的样子。
“不错！这位是陈老板！他想和你谈生意！”
李麻子点点头，然后指了指陈川：“这位是李国栋！李老板！”
“李老板！幸会！”
陈川说着就伸出手来和他握手。
李国栋有些云里雾里的，不过是李麻子介绍来的人，他也不好驳人家面子。
于是，也伸出手来，勉强一笑：“陈老板！”
“不知，你要和我谈什么生意？”
“李老板！这几天我一直在前面的摊位上卖水煮花生！”
“想必您也听说过了！我看你这边也在卖干货！所以想跟你合作一把！”
陈川自然也不喜欢拐弯抹角，他也单刀直入。
“你就是那个卖水煮花生的年轻人！”
这时候老板娘也凑过来，一双眸子打量着陈川。
他的名字他们不知道，可他这两天的名头，可是在市场里面都传开了。
那可是被传说，能盘活一个市场的存在。
有他的摊位在，这几天市场的人都多起来了。
“是的，这是我的水煮花生！你们可以尝一尝！”
“大家都是同行，不用我多解释！”
陈川掏出两个口味的花生，交给他们：“我是一个学生！马上就要上学去了！”
“摆摊也是迫不得已！现在我要走了，手艺留着也是留着！”
“我想着把这门技术，卖给你们！让市场可以更活跃一些！”
他一番话把李麻子都快说感动了。
对陈川不由多了几分敬佩。
这小子够义气，知道我们这里生意不景气。
“这味道......确实不错！”
李国栋打开以后，长了几粒，不由赞叹。
“两个口味都不错！”
“老李......”
老板娘已经动心了。
尝了一口，就露出一副迫切的样子来。
他们前天还在家里商量这件事，现在人家主动送上门来了，自然不能放过这次机会。
“咳......”
然而李国栋却干咳一声，制止了她的话。
这一切都被陈川看在眼里。
他始终面带微笑，不露声色地看着李国栋，接下来的表演。
“这个确实不错！”
李国栋转向陈川，然后不紧不慢地叹口气：“不过你也看到了，我这铺子里，已经有不少干货了！”
“上你这一种不多也不少！它能带动我多少生意？”
“这年头生意不好做，我可不想冒险。”
“李老板！话不能这么说！”
“这是新口味，现在正是赚钱的好时候！”
“如果等一段时间，人尽皆知，都是研究它的时候！”
“那到时候不是独一份了，就失去先机了！”
陈川早就料到他会说什么，一套说辞刚说完，又接着滔滔不绝地说道：“我保证！只要你有足够的人手！不出一个月就能把市场打通！”
“亮一个招牌出来！就算有人模仿！或者研究出来了！”
“失去了先机！他们一样不是你的对手......”
他的一番话，让李国栋心潮澎湃起来......
陈川说得一点也不错，这也是他这几天想要下手的原因。
就是先入为主。
别人普通商贩没这个能力，可是他不同。
他有绝对的实力，可以做到这一点。
“老婆子，你看着店！”
李国栋终于是动心了，冲老板娘招呼一声，转向陈川：“陈老板！里边请！”
“请！”
陈川答应一声，然后就跟着向里走去。
李麻子看着两人进去，也不跟进去。
他很清楚，他们这是要谈生意了。
于是坐下来，抓了一把瓜子，开始品尝起来。
而此时的陈川，已经和李国栋，来到了后院的一间房间里。
“陈老板喝口茶！”
李国栋一甩之前傲慢之态，亲自给陈川泡茶。
“多谢！”
陈川接过茶杯，道谢之后坐下来。
“你的方子！真的愿意卖给我？”
李国栋还是不放心，忍不住率先问了一句。
“当然！不过......这就要看李老板的诚意了！”
陈川微微颔首，不露声色地看着他。
“我出这个数！”
李国栋也不言语 ，而是伸出两根手指来。
“不！我要这个数！”
陈川又摇了摇头，然后伸出三根手指来。
“再去五张！你我各让一步！”
李国栋又摇了摇头，神情也跟着变得凝重起来。
两千五？
陈川看着他，心里盘算着。
这些钱放到自己所在的二十年后，也有两万左右了。
以现在的经济条件，两千五也是一笔巨款。
“怎么样？成交的话，我这里就有现金！”
李国栋两眼放光，紧盯着陈川。
由于着急，呼吸已经开始变得急促起来。
他比陈川更沉不住气。
“我......得再考虑一下！”
而陈川却并不着急。

“起来！今天上工第一天，别迟到。”
“上工？什么上工？”
“再不起来耽误赶汽车。”
粗狂的声音渐渐有些不耐烦。
“你以为你考上大学就长本事了？”
耳边传来震耳的咆哮声，陈川的心神猛地一震，惊诧的看着周围的一切。
面前五十多岁的中年人，身形略微佝偻的庄稼汉正暴跳如雷。
“老子就不让你去，再顶嘴试试！”
咆哮声让陈川猛然心神震荡，先是惊诧的看着卓上鲜红的录取通知书，再抬头看去。
一旁穿着朴素的妇人满脸为难哀求道：
“老大，妈求你懂点事，就让你弟弟代替你去上大学吧。”
“你是哥哥，得照顾着点弟弟。”
“小光要是不去读书，他这辈子就算是废了啊。”
陈建国怒目圆瞪，一手抓住铁锹把。
“你跟他废什么话，这个家老子说的算！”
“通知书给你弟，你今天马上去砖窑上工，敢不同意，老子今天打折你的腿！”
看着眼前这熟悉的一幕，陈川理清思绪，他竟然重回到了二十年前的1988年。
正是拿到大学录取通知书的那一天！
上一世，他老实遵从父母的决定，本来把本因考上的大学名额让给了弟弟，从此他的人生走向了分叉路口。
父亲让弟弟冒名顶替了自己上大学，而让自己去镇上的黑砖窑搬砖为弟弟补贴学费家用。
从此弟弟一帆风顺毕业后做的事业做的风生水起。
而他因为黑窑上工受了伤，落了个半身不遂的下场。
在前一世，出身贫苦户家庭，贫穷和饥饿让他过早长大。
爹娘经常打着“家中长子”的名义，不仅要他处处让着弟弟，还要为这个家承担起各种责任。
他四五岁就能照顾自己，还要每天和妹妹上山挖菜。
之后弟弟的出生让他负担更重，十岁时候为了供弟弟上学，爹娘让他辍学回家干农活。
好在那时候下乡职教的老师觉得陈川可惜，愿意课后教他继续读书写字。
于是陈川每天白天干完活后，晚上翻水沟跑去老师家学习。
“你学习有什么用，老子可没钱供你！”
“有那时间多做点农活给家里分担一下，给你弟弟凑书本钱。”
陈川爹为了不让他耽误干活时间，甚至几次去老师家闹过。
“娘知道你上进，但是你弟弟这都上高中了，用钱地方多。”
“你爹岁数大干不动了，这个家就指望你了。”
陈川娘每次反复的说着这话时候，都会冲陈川抹眼泪。
就算是明知道爹娘偏心，陈川从没抱怨一句。
因为爹娘对他从小灌输的思想教育，就是作为长兄要承担起责任。
小时候吃穿上都要让着弟弟，长大了更要为这个家任劳任怨。
所以他也一直认为自己的牺牲没有什么不对。
直到他自考上大学，弟弟却落榜的那年。
爹娘并没有因为他的努力觉得骄傲，反而是为了弟弟的出路，让他将上大学的机会让给弟弟。
那时候陈川也因为不甘心反抗过。
因为他所有的努力都是为了可以改变命运，出人头地，更为了得到爹娘认可。
可父亲根本不在乎，而且母亲也不顾他的感受。
母亲再一次哀求劝说他作为家中老大就得多为弟弟妹妹考虑，为家里分忧。
于是在软硬兼施下，逼他不得不低下了头。
可之后呢，他听从爹娘的安排，代替弟弟的身份生活，做牛做马一样劳作挣钱供弟弟上大学。
也是从那以后弟弟不停的向家里要钱，一旦给的少了就嫌弃他这个大哥没用。
陈川走投无路，不得不拼命的干，他的工友都觉得他疯了。
因为营养不良和违规赶工出了世故，陈川双腿被石头压住，彻底瘫痪。
弟弟因为赌博被抓，陈川爹被气倒，病床前逼陈川救他弟弟。
陈川爹这一倒下没有了过去的脾气，可这个家依旧是他做主。
“你弟马上毕业就能进好单位了，不能差这最后一步就毁在这了。”
“这次替你弟顶上，以后他有出息了也不能忘了你。”
陈川娘老泪众横的跪了下来。
“老大，你弟犯的事不大，进去待几年多就出来了，可要是背了污点，他这些年的学就白上了啊！”
“娘知道你懂事，娘求求你，就再帮帮你弟。”
陈川这一次并没有过多犹豫就点头答应了。
因为他知道自己的身体情况，实在没有能力再干活挣钱养家了。
于是他拿回了自己的名字却顶了弟弟的罪行，锒铛入狱。
也是进了监狱后的那年陈光忽然带已经嫁人的妹妹来看他。
妹妹已经被嫁给了村头的刘光棍，换了几万块钱彩礼，如今饿的面黄肌瘦眼睛也没了光亮。
陈川心中很悲痛，可他也没有办法。
陈光用一种讽刺的口气问他：”你还看不明白吗？每次看到你这副舍己为人的样子，我就觉得恶心。“
“因为我才是他们的亲生儿子，你和陈莹当时都是他们花钱从人贩子手里买来的！”
陈川想不明白。
心中，有某种信念一样的东西轰然倒塌。
陈川拳头狠狠的攥紧，又狠狠的松开。
后来从进监狱直到孤独死去，除了妹妹来过几次后，没有一个亲人来看他一眼。
一个人在孤苦和痛苦中，就这样结束了悲惨的一生。
或许是老天怜悯，让陈川重回到了他人生重要转折这一刻。
所以他已经非常清楚知道，放弃这份录取通知书后，自己的人生也就彻底毁了。
“你还想上大学？老子没钱供你！”
“赶紧把通知书给你弟，收拾收拾到你砖窑打工去。”
“讲好了一天十块钱，到月拿回来，少一分老子都卸你一条腿！”
陈川爹怒气冲冲的将手里铁锹往地上一摔。
“老大，听话。”陈川娘赶忙过来要把他手里的通知书扯去。
而这一次，陈川捏紧通知书，没有松手。
“我自己考来的大学我自己读，谁也别想动我的通知书！”
“我不用你们供，我的学费自己挣！”
陈川用力拽过通知书收进怀兜起身，神情语气坚定，毫不退让。
“你再说一遍！”陈川爹顿时怒火蹿起，冲上来扬起巴掌，
“还敢跟老子犟嘴，给你脸了！”
而他的巴掌没有落下来，陈川一手稳稳的抓住了他的手腕。
陈川冷然说道：
“就因为我不是亲生的，我就该为弟弟付出一切？”
“就因为我是家中长子就得该死？”
“你们就算再偏心，也不能处处摆布我，牺牲我的未来！”
赵秀梅和陈建国脸色陡然一变。
陈建国咆哮，“你的未来，老子养你，你就得听老子的！”
“怎么的，还敢动手，想爬你老子头上来了！”
“他娘，把铁锹给我，今天非劈了这个不孝子！”
陈川甩开了他的手，“你一口一句老子，有做老子的样子吗！”
“从小我一不顺你心你就连打带骂，你从没想过，我也才十八岁！”
“我比陈光多出生了一两分钟而已，就要背负你们强加的所有责任。”
“买来的儿子就不是人了吗？就算是爹妈也不能操控我！”
陈建国气得脸上肉都直哆嗦，指着陈川的鼻尖骂道：
“反了！真是造反了！”
“这个家你不愿意待就滚，以后我也不是你爹！”
陈川毫不犹豫的大步往外走。
“你愿意当谁爹找谁去，这个家我早就待够了！”
趴在门口的小妹陈莹一把抓住陈川胳膊，
“哥，你走了我咋办？”
陈川看看她，再看眼她身后一家子，
“小妹，你要是信我就跟我一起走。”
陈莹眨了眨眼睛，看了眼身后的几人，果断就跟着离开。
赵秀梅追了出来，
“老大，你爹岁数大了别气他。”
“听话，去镇上窑厂上工吧，娘给你拿路费。”
说着低头扯出十块钱。
陈川抬手将钱推了回去，
“娘，我以前就是太听话了，让你们都忘了我也是人。”
“我不是只会干活的牛马，行了，我走了，你们顾好自己。”
“以后我的事我自己做主。”
“谁也别拦着，让他饿死在外边谁也别管！”陈建国在屋里咆哮如雷。
“老大......”赵秀梅老泪众横。
“这孩子是怎么知道他们是买来的。”
陈川头也不回的迈步出大门，将咆哮声和呼唤声都抛在脑后。
卸去了长子这个身份，他只觉得一身轻松，并暗暗下决心：
这一次，我一定要出人头地，活出个样来！

现在虽然已经出了一百元的大钞，可对于农村这种地方来说，还是用不到的。
还是以几年前的十元大钞为主，百元的基本到了城市里，才有机会见到。
“好！二百就二百！”
有一分算一分，赵秀梅可是来者不拒。
看到有钱拿，自然不会放过。
“慢着！立个字据！”
陈文斌拦在中间，说着就把自己开会的小本子拿出来。
打开钢笔，沾了沾唾沫就开始写起来。
赵秀梅早就等不及了，等他把要签字的本子递过来，连忙写了一个歪七八扭的名字。
“那你们走吧！以后他们和你们再无瓜葛！”
陈文斌见她签了字，顺便把字据交给陈川：“你也签了！这字据我来保管！谁也别想赖账！”
“谢谢支书！”
“......”
陈莹和陈川道谢，随后各自签了自己的名字。
“你们还等着干嘛？滚蛋！”
陈文斌见一家子还不动，瞪着眼睛骂道。
“走！”
“......”
陈建国还不甘心，不过已经尝到甜头了，自然不能在陈文斌面前再耍横了。
招呼一声带着母子俩人，离开院子。
“再有困难就找我！别干傻事！”
“现在正是严打的时候，出一点事你小子就完了！”
陈文斌说着就从兜里掏出一百块钱来。
这可是一张崭新的百元大钞：“你要上大学，可不能没钱，这个给你！叔也没多少钱！”
“不用了！陈叔叔你帮了我们大忙！已经够了！”
“学费的事情我自己解决！”
陈川摆摆手，并没有去接他的钱。
陈文斌见陈川不要，又去给陈莹递过去。
“陈叔叔，这钱我们不能要，您留着给村里用吧！”
陈莹莹也急忙摇摇头。
“你们兄妹俩，就是太要强了！”
陈文斌叹了口气，然后看了看院子里堆放的花生：“你这两天卖水煮花生赚了不少钱吧！”
“陈叔叔，您都知道了？”
陈莹有些诧异。
不过想到他经常去县城开会，也就释然了。
“我也是去开会听说的，他们一说我就知道是你！”
陈文斌笑了笑，然后转向陈川的时候，笑容收敛了：“不过，你这生意不是长久之计！”
“只要那些卖干货的人反应过来，给他们几天时间，就能复刻你的买卖！”
“到时！你就没地方赚钱了。”
“我明白！所以这件事我也在考虑！”
陈川在路上的时候，就已经考虑过这件事了。
他没有足够的本钱，不能做大。
再一个就是没有自己的场地，也无法囤货。
所有的条件他都不满足，只能赚快钱。
“那就好！距离开学还有一段时间，你好好想办法！”
“如果实在没办法，可以来找我！”
陈文斌说着，就要告辞了。
“陈叔叔再见！”
乖巧的陈莹，自然看得出来，他还有事。
“你爹再来找麻烦，记得来找我！”
陈文斌临走，还不忘再招呼一声。
兄妹俩人和他摆摆手，目送他离开。
“哥！那我们得多煮点花生！”
陈莹目送他离开，随后急忙转向陈川。
“不错，这些是冯三今天送过来的？”
陈川点点头，然后看了看地上的花生。
“对，他中午送过来的！”
陈莹点点头，然后说着就往伙房的方向走：“咱们抓紧煮吧！”
“嗯！”
陈川答应一声，扛起一袋花生，就跟着来到了伙房。
兄妹俩又开始煮花生了。
经过昨天的忙活，陈莹熟练多了。
两人的效率也提高了很多。
“哥！怎么得想个办法......”
两人在等着花生煮熟的空当，陈莹想了想，还是打算和大哥商量一下对策了。
“这件事有点棘手，咱们无依无靠，很难办妥。”
陈川叹了口气，面露难色。
他暂时也想不到合适的解决之道。
“那怎么办，如果生意黄了......咱们就得喝西北风了......”
陈莹担心不已，看着陈川：“要不你把我留在村里吧，你自己去！这样可以减轻一半的负担！”
“这件事！我会解决！你别担心！哥无论如何都会带你走！”
陈川摇摇头，看着陈莹一副担心的样子，指着锅盖转移话题：“来！莹莹！开锅了！”
“来了！”
兄妹俩，又开始忙活起来。
......
夜里。
陈家。
堂屋里，陈建国和赵秀梅一家子都在。
她正在给儿子陈光，细心地包扎伤口。
“这个该死的丫头，老娘真想打断她的腿！”
赵秀梅是咬牙切齿。
“哎哟！妈你轻点！又给我弄出血来了！”
却倒霉了陈光。
吸着冷气，连忙拍拍她的胳膊，让她小点劲。
“秀梅！”
然而就在此时，门外有人喊了一声。
“丽晴妹子！”
赵秀梅听到这个声音，就知道是谁来了。
连忙掀开门帘招呼：“进来坐！”
门口已经有一个水桶腰，一脸麻子的中年妇女，答应一声走了进来。
“丽晴！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赵秀梅看了她一眼，笑着给她倒了一杯水。
“我是来跟你取经的！”
丽晴也不客气，直接在炕上坐下来，然后笑着说道。
“取经？”
赵秀梅听她这么一说，有些不明所以。
不过，很快就想到了陈川兄妹。
让她不由皱起眉头来。
好事不出门，坏事千里传。
肯定是有人走漏消息，传到她耳朵里。
这是上门来看自己笑话来了。
赵秀梅越想越是生气。
“丽晴，你别听外面那些风言风语的，我们家好着呢！”
陈建国也猜测到一些端倪，于是强装镇定，跟她显摆：“你看这不是我家川儿给我的二百块钱！都是他刚赚的！”
“我说让他留着上学吧，还不要，非要给我！”
“是啊，川儿真是孝顺，知道摆摊赚钱了！”
丽晴笑了笑，那一副模样，显然是对这件事有所耳闻的样子。
让夫妻两人看了，更加确定，外面一定是有人嚼舌根子了。
两人的脸色都微微变了变。
但还是强压下内心的怒火。
“婶子！你就直说了把，是不是有人跟你说闲话了！”
“是谁！我去撕烂他的嘴！”
陈光按耐不住了。
他此时有一种被人骑在脑袋上拉屎撒尿的感觉。
这种感觉让他越想越气，咬着牙就去问，究竟怎么回事。

他们鲁莽的行动，引起一些人的不满。
“谁啊！”
“排队不知道么！”
“......”
很快就引起一些人的不满。
嘴里嘟囔着，往后去看。
“各位大爷大婶不好意思！”
而随着众人扭头看去，发现叫嚣的是几个学生样子的少年和少女。
正互相带着歉意，跟大家道歉。
“呦，这不是王淑芳么！你也来买花生？”
人群里，有人认出一个人来。
陈川也顺势看了过去。
正是昨天跟他预订花生的少女。
原来她叫王淑芳？
标准的八十年代名字。
“张大爷！不好意思，我还担心花生卖完了，我同学鲁莽了，对不起！”
王淑芳吐了吐舌头，轻轻缩着脖子，跟众人道歉。
那副娇柔可爱的样子，让人瞬间就破防了。
“没关系！你先来！我听说你今天生日呢！”
“哦！原来是过生日啊，来吧！”
“......”
这里的人，显然都是街坊，都认识王淑芳。
她带着几个同学，很快就来到了陈川的摊位前。
“陈老板！我来了！”
她过来以后，冲陈川露出一个甜甜的微笑。
“王小姐！”
“今天多了一个口味，还有一个麻辣的！你尝尝！”
陈川笑着抓起一把花生来，就递给她。
王淑芳则是小心的接住，然后轻轻的送到嘴里。
非常淑女地咀嚼起来。
“怎样？”
“别问了，一起尝尝！”
“......”
她的几个同学互相看了看，也不再客气了。
分别主动抓了花生去品尝。
“不错啊！好香啊！”
“这味道正宗！”
“......”
几个人纷纷竖起了大拇指，赞不绝口。
“两个味道，各来上二十斤！”
王淑芳品尝过后，做出了决定。
两个二十斤，那就是四十斤了。
“不！”
“嗯......各来上三十斤吧！”
王淑芳忽然摆摆手，又各自加了十斤。
“王小姐，这么多吃不了就不好吃了！”
陈川可不想砸了自己的招牌，连忙提醒。
“没关系，我家里同学多着呢！这都不一定够！待会我还得跟你拿！”
王淑芳摇头一笑，露出一副大方的样子。
显然，她的家境非常殷实否则也不敢这么大的口气。
“那好！我就装了！”
陈川也不再含糊，答应以后就开始给她称重装起来了。
“一块三一斤是七十八！给你八十！”
“不用找零了！”
王淑芳非常大方，掏出了八张十元崭新的大钞，就交给陈川。
“不行，还差你两块钱呢！”
陈川则不想多收她的钱。
“没关系，刚刚我们还吃了你这么多呢！扯平了！”
王淑芳一点也不在意，笑着摆摆手：“王国栋！张国良！来吧帮忙抬回去，给大家吃！”
“好嘞！”
“我来！”
“......”
几个男同学相互答应以后，就过来帮忙了。
就在他们准备走的时候，有几个穿着制服的人，跟着几个商户，匆匆赶来。
“都让开！”
其中一个麻脸的人，远远地就开始驱散这里的人了。
其他顾客看到麻脸，纷纷让开路。
“谁让你在这里摆摊的！打过申请了么！”
那人也不抬眼看别人，只是将冷漠的眼神，放到陈川这边。
那一副要吃人的样子，让四周的人不由得往后又退了几步。
“是我让他在这里摆的！”
就在四周寂静一片的时候，王淑芳开口了。
“王......王小姐。”
麻脸人看到是王淑芳，刚刚嚣张的气势，瞬间就消散的一干二净了。
“李麻子！这是我同学，他家里困难，来摆摊卖花生的！”
“也是我安排他来这里的，有谁敢欺负他，我就找你！”
王淑芳直呼其名，一点面子都不给他留的。
然而这李麻子却没有一点生气的意思，反而连连点头：“明白！这里不会有任何人来捣乱的！”
“那就好！陈川！我们先走了！你要是忙完就来我家！就在前面！”
王淑芳指了一个方向，给陈川一个坡下。
“好的！”
陈川打蛇随棍上，连忙答应。
“李麻子！你记住了！”
王淑芳又看了李麻子一眼，随后冲陈川挤了挤眼睛，带着她的同学离开。
“都听到没，这里谁也别打他的主意！让我知道了！那就别怪我不给你面子！”
李麻子得到了王淑芳的命令，自然不敢怠慢：“陈川！又是去那边的办公室找我，谁敢欺负你！我来收拾他！”
“谢谢李叔！”
陈川说着就主动装了两袋花生，递给李麻子。
“都是自己人，别客气！”
李麻子嘴上说着，手上也没闲着，直接就把两袋花生给接住了。
“来！给我来五斤！”
“我要三斤！”
“......”
经过这么一出，买花生的人更多了。
其中还有一些商户，也都纷纷过来买花生。
刚刚的一幕大家都看到了，陈川也是有身份的人，自然有人要过来巴结他了。
而陈川则是看着被人群淹没的一个方向，那正是王淑芳离开的方向。
经过这么一出，他这里将近一百五十斤花生，给卖了个干干净净。
“各位，大家别着急，明天我还来！”
陈川见有些人没有买到，有些失望。
临走不忘提醒一句。
然后收拾摊子，推着他的推车奔着村里的生产队回去。
“刚刚卖了有一百五十斤花生，赚了195块！”
“今天自己这算是大丰收了！”
“莹莹应该把剩下的五十斤也煮好了，下午反正也没事，再卖一卖，如果剩下了就去给王小姐送过去......”
陈川一边盘算，一边赶路。
赚了这么多钱，让他走路都带着风。
这种无忧无虑的感觉，让他非常轻松。
“不对！”
“刚刚的李麻子不是无辜来的，肯定是有人找来的！”
“也就是说......自己的生意已经有人惦记上了！那这个生意就不是长久之计！”
“看来......自己还是要想一个办法，能赚一笔快钱！”
陈川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于是又开始盘算起来。
不知不觉，
他已经回到生产队的大门前，看到原本都是紧闭的大门，是敞开着的。
心头不由一紧。
莹莹向来谨慎，她是绝对不会让门敞开的。
陈川心里想着，往地上一看，满是杂乱的脚印。
“不好！”

陈川回到住处，刚推开门。
“哥，下午咋样啊？花生都卖出去了吗？”
陈莹就冲上来，非常期待的开始扒拉着他的筐子。
“瞧，小莹，看看咱今天的收获！”
陈川索性把空筐丢在地上，笑着拍了拍鼓囊囊的钱兜子。
“这是......”
陈莹眼眸看着他的衣兜，小嘴长大。
“钱！”
陈川说着掏出一沓厚厚的票子来。
他的花生卖一块一斤，市场上的人都很稀罕，都是论斤称的。
所以大多都是一块钱，也有半斤几两的。
“数一数！”
陈莹耐不住激动，主动拿过钱来，就和大哥数起来。
一张张零散的钞票，在兄妹俩的清点下，发出‘沙沙’的声音。
两人数了好几遍，一共赚了三十多块！
“哥，我们真的赚了这么多钱？”
陈莹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望着那一堆钱。
在1988年，这可是一笔不小的数目，顶得上一个工人阶级一个月的收入了。
“看来，这水煮五香花生还真是个赚钱的好路子。”
陈川把钱又收起来，然后合计着：“上大学的学费每学期5块钱，一年是10块。”
“学杂费是40块，一年就是80块，还需要买一些吃喝用的，还得算上生活费。”
“还有你的开销，咱们得再赚两三百，才能够去上大学！”
“是我拖累你了！没有我的话，你有一百就差不多够用了。”
陈莹听了他的合计，俏脸上露出内疚的模样。
先前高兴的样子，也烟消云散。
“别这么说，我是你大哥！照顾你是应该的！”
陈川摆摆手，然后掏出一个红色发卡来：“戴上试试！”
陈莹看到精致的发卡，一双水汪汪的眼睛都直了。
她的头上到现在，还是绑着一根麻绳。
从小到大，连发卡都没摸过，看到别的孩子戴着，只能投去羡慕的目光。
“哥......你不能这么乱花钱，你还得上大学呢！”
然而想起什么的她，又露出一副歉意。
“这才几分钱，哥还买不起么！拿去！”
陈川不由分说，打开她的纤细小手，看着手心的老茧，不由一阵心疼。
然后，把发卡放在她的手心里：“戴上，给哥看看！”
“嗯！”
大哥这么坚持，陈莹也不扭捏，用力点点头，就抬起胳膊，戴上发卡。
“真好看！不愧是我妹子！”
陈川竖了竖大拇指，然后看了看天色，还没彻底黑下来：“小莹，我想用这些钱再去收一些花生，晚上煮好了，明早我们继续去卖！”
“可是天马上就黑了......”
陈莹看了看窗外的天色，不由有些担心起来。
“不打紧！哥就去隔壁冯村，来回也用不了几分钟！”
他心意已决，抬手指着北边的方向。
“那我跟你一块去吧？”
陈莹还是不放心，又跟着说道。
“天黑了，越来越凉，当心把鼻头冻下来，以后就嫁不出去了！”
然而陈川并没有让她跟着的意思。
初秋的北风，已经非常冷了，夜里也不太安全。
虽然现在还是严打的时候，可这穷乡僻壤的地方，还是非常危险的。
“那你一定注意安全！”
陈莹最终还是妥协了，跟着陈川来到门前。
目送他出门。
陈川不想再浪费时间，转头冲妹子摆摆手。
随后就顺着小路，一路向北。
说是不远，可他加快脚步，也都走了约莫二十分钟。
这才看到冯村的河道旁。
这里在改河道，那大片的沙土闲地上，确实种了有不少的花生。
只不过已经变成干枯花生秧子了。
冯村的人大都已经收了花生，在家里晾晒。
陈川紧了紧背后的箩筐，奔着村里走去。
来到村里以后，听到家家户户都在炒菜做饭。
于是清了清嗓子。
“收花生！”
“......”
他的嗓门也不小，传遍了村里的大街小巷。
“年轻人，花生怎么收？”
这时候有人从院子里走出来，叫住陈川。
“八分！”
陈川笑着走过来，伸出手指比画了一下。
“八分？太便宜了，一毛怎么样，我家的花生个头都大，还很饱满！”
那人说着，就从补了补丁的兜里，掏出几个个头大的花生来，递给陈川去看。
陈川心里不由笑了笑。
看自己年纪小，就想糊弄人。
谁家会拿小花生来给人看。
“我得看看货再说。”
他根本就不去看他递过来的花生，而是笑着往他家里的院子里看了一眼。
这一眼，也是在告诉他，别以为自己年纪小，就好糊弄。
“来你进来看！”
那人也很有信心，带着他就来到院子里。
不大的小院地上，堆积了两堆花生。
打眼看怎么也得有个一两百斤。
这个年代是国家刚刚发展的时代。
产量都不高，加上他们这个地方干旱，几个村共用一口水井。
完全就是靠天吃饭的，各种落后的因素下，人们也只能勉强糊口。
陈川蹲下来，扒拉开花生堆，检查了一番。
还不错，毕竟是沙地里长出来的花生，粒粒饱满。
如果把这些都收了去卖，八分一斤的话，二百斤就是十六块钱。
再加上香料，成本多算点也能有三十。
以一斤一块钱来卖，那就能赚一百七十块钱。
加上现在的三十多块钱，怎么也凑够二百了。
上学的学费，算是可以勉强凑够。
不过这么一来我们兄妹俩，就得喝西北风。
所以，还要赚！
“怎样，小兄弟，一毛行不行！”
那人见陈川蹲下来不动了，不由有些着急了。
“就八分。”
陈川已经把账算死了，根本就不可能加价。
这个年头，不是装圣母的时候。
上一世就圣母了一辈子，最后死在了监狱里。
这一世，他怎么可能会心慈手软。
“好！你要多少！”
那人见陈川是个铁石心肠，也就不跟他搞价了。
实际上，八分都是高价了。
他们现在的花生，普遍都是六七分。
再往山里，还有三四分就出手的。
“我要二百斤！”
陈川伸出了两根手指。
那人听了他的话，不由瞪了瞪眼睛：“两百斤？”
他感觉自己有些听错了。
而陈川并没听他说什么。
他看着花生堆，正在考虑怎么运回去。
两百斤，一个箩筐肯定放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