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小说 其他类型 界面神入世修行中完结版云思贤云暖青
界面神入世修行中完结版云思贤云暖青 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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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彻撤不撤

    男女主角分别是云思贤云暖青的其他类型小说《界面神入世修行中完结版云思贤云暖青》,由网络作家“阿彻撤不撤”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刚落过一场雨,又迎来惊蛰,空气中本该弥漫着土地清香,闻着便叫人觉得生机充盈。却不曾想,她的神魂还未完全掌控这具女子的躯体,便嗅见一股子腐朽霉气,活像是发黄掉渣的石灰墙面上剥脱了一块厚厚的灰褐色青苔似的。——月老莫不是骗了本神?这个念头冒出来的时刻,界面神彻底降临在了这间简陋的土屋内。弹指刹那,原本下过一场雨变得清浅而素淡的天空中毫无预兆地出现数道绮丽莫名的光带,泛着樱草紫至莲瓣红的流光出现的同时,昏暗的天际霞光乍现,如同日轮坠入地平线激起千丈波涛一般,一座神殿的剪影模糊地出现在光浪正中。百鸟啁啾齐齐响起,却又不像是任何一种凡间鸟儿的叫声。在霞光抚照下,它们呈现出流金的色泽,通身纤长灵巧,围绕着神殿虚影恋恋不舍地舞动不休。山林之中,野...

章节试读


刚落过一场雨,又迎来惊蛰,空气中本该弥漫着土地清香,闻着便叫人觉得生机充盈。

却不曾想,她的神魂还未完全掌控这具女子的躯体,便嗅见一股子腐朽霉气,活像是发黄掉渣的石灰墙面上剥脱了一块厚厚的灰褐色青苔似的。

——月老莫不是骗了本神?这个念头冒出来的时刻,界面神彻底降临在了这间简陋的土屋内。

弹指刹那,原本下过一场雨变得清浅而素淡的天空中毫无预兆地出现数道绮丽莫名的光带,泛着樱草紫至莲瓣红的流光出现的同时,昏暗的天际霞光乍现,如同日轮坠入地平线激起千丈波涛一般,一座神殿的剪影模糊地出现在光浪正中。

百鸟啁啾齐齐响起,却又不像是任何一种凡间鸟儿的叫声。在霞光抚照下,它们呈现出流金的色泽,通身纤长灵巧,围绕着神殿虚影恋恋不舍地舞动不休。

山林之中,野兽纷纷拜伏在地,虔诚地朝拜着这忽然现世的神殿。

这一刻,世上每一个身处不同区域的生灵都见到了这般奇异的景象。有人深深垂下头去,有人伸长脖颈眺望,亦有人露出不屑的神情,但不可否认的是,他们都被它吸引住了目光。

连她床前啜泣不断的妇人都停了泪,抬头往窗外看。

她趁妇人走神之际眉头微蹙着,潦草地接受了身体的记忆。

被她取代的女子名为云音缈,确实如月老对她所言,是宰相的女儿。不过她可不是什么千金,而是宰相早已抛弃的糟糠妻留下的累赘。

她名义上的亲爹上位得可不光彩,为了攀附权贵抛弃妻女另娶他人,又在不知道真相的母女二人辗转来到京城之后,解释自己以为她们早在饥荒中饿死。

虽如今已有了妻室,对妻子也是情深义重不肯纳妾,但知道对不起二人,故而将她们接入府中养着,反倒落了个有情有义的名声。

再说母女二人自从入了府,便被当做猫儿狗儿似的圈着。

这女儿又长相丑陋,既没随了她懦弱温柔的娘亲,也没随了她空有一副道貌岸然皮囊的亲爹,对于宰相来说自然也没有什么利用价值。除了忌惮她出去胡乱说以外,倒也没有对她多关心几分。

与其说云音缈二人是被宰相养着,不如说她们是被软禁着。

“云音缈?倒是好听的名字……”

虽然对月老的安排不甚满意,但界面神很快适应了这样的背景。

按照那老头的说法,自己此次下凡是为那根他不慎缠错的红线历劫。历劫么,总不至于轻轻松松的。

由于太久没有开口,她的声音沙哑微弱,几如蚊蚋低鸣,妇人却一下子醒神,猛地回过头抓住她的手。

饶是云音缈也被她的反应之快惊了惊,下意识往后倾,见眼前的妇人噙着泪,怕吓着她一样轻声询问:“音儿可是好些了?”

云音缈刚降落于此方世界,神魂上携带的神力早将这具身体上的伤治愈。

只是为了不让对方看出破绽,不得已,她只得扶住额头,佯装虚弱:“好些了,只是这头仍有些……”

可这次不等云音缈说完,乔玉红便匆匆抚了抚她的面颊上的碎发,好让久病的云音缈看起来齐整些。

乔玉红一面拉着她站起来一面低声且快速地道:“既好了便赶紧同娘亲去参加你妹妹的寿辰,前厅摆了宴,你可同娘吃些好的了……”

她语速急切,快得倒像是自言自语的碎碎念了。

其他人那样羞辱她们母女,她还依旧愿意去那样大庭广众的地方。

虽然她也心知肚明,去一次,曾经伤疤便会被揭开一次,所有人都会拿她们的“死皮赖脸”取笑。可她为了几口吃食,为了被其他人看几眼亦或是像个正常人般与他人交谈几句,乔玉红依旧想去。

可以说,母女二人之所以沦落到今天的地步,除了那丧良心的宰相,乔玉红委曲求全的精神也功不可没。

思及此,云音缈顿时有些无奈。

她轻巧地拂开乔玉红紧紧钳制着她的手,迎着她不可思议、仿佛不知道素来听话的女儿怎么就不懂事了的眼神,放缓了语气:“娘,你有没有想过正是你表现得任人欺凌,我们才被云老狗这样对待。”

“不可如此!”乔玉红一听她这样说便猛地瞪大了双眼,伸手便想捂住她的嘴。

看她眼神虚浮不定,多半是在惧怕暗处的什么。

云音缈一手拦下,给了她一剂定心丸,“今日既是我那极受宠的妹妹生辰,云老狗不会多耗心思在已经废了的你我身上。”顿了顿,已有些严肃,“若你再自甘堕落,便是神仙来了也救不了你。”

这话平平淡淡,却不知戳到了乔玉红哪根神经。

她整个人似乎一下子沉凝下来,像是紧绷的弓弦突然松懈了。

云音缈沉静地凝视着她,她目光中的力量似乎比母亲的拍打更令人心安。

沉默蔓延开,像悄悄涨起的潮汐,又被一声叹气打破。

“……小孩子尽说胡话,这世上哪里有什么神仙,”她瞥开视线,目光幽幽地投向远处,“若不抓住能给人留下印象的时机,我们可早就饿死了。在这家里,比我们更低贱的,大约只有厨房偷食的老鼠。你,我,”

那一双时时刻刻装满脆弱的、无辜的、憔悴的眼睛,那一双瘦骨嶙峋,眉骨突出的眼睛,此刻望向了这个世界上与她最为亲近的女儿的肉身,“两个丑角罢了。你可曾见过戏班子里逗不成人发笑的丑角的下场?”

云音缈被她眼中满溢的通透的决然看得一震。

她于人类的了解确实太少了。原以为不过是个懦弱的母亲,却原来早已深谙这后宅的规则。

她说的那些蠢钝的、溜须拍马的话,句句皆是她用脸面给她和她的女儿换回来的活下去的机会。

毕竟,只有活着才有希望。

像是受到了巨大的冲击,愣怔许久,她才缓缓地眨了眨眼睛,算是认同了乔玉红所说的弱者的生存之道。

正当乔玉红以为突然醒来显得有些不对劲的女儿听话了的时候,乖乖跟在她身后沉默地走着的云音缈忽然唤了声“娘”。

“怎么?”乔玉红下意识地回道,而后,她被自家女儿接下来的话彻底震碎了她一贯维持的假面。

“引人瞩目,不是成为笑料才可以的。”

“我要我的出现,让敌人,成为笑料。”


“……你究竟是何人?”半晌,曲常幽才轻叹一声,神情自若,好像刚才的失态只是鸦羽的幻觉。

“天上下来的。”云音缈并不正面回答,如今她神力大不如前,行事谨慎点好。

嫁衣早在打斗中碎成了一条一条的,拖拖曳曳行走不便,她都差点被自己的衣服绊倒。

不耐烦地拽了拽腰间的红布条子,她抬眼望向曲常幽示意:“可有法子?”

自然而然带着命令的口吻,仿佛出口的不是询问而是军令。

自十岁起便胜任国师一职,饶是再心境平和淡然的人也难免沾了位高权重的傲,曲常幽也不外乎是。

云音缈跋扈,他平时也是无需忍气吞声的人,当即说话夹了刺:“天上下来的,连复元术也不会?”

“那种东西自然是……”她立刻下意识地接过话茬,想说这种术法她根本不要学,有旁人代劳。

可脑中浮现的模糊人影一闪而逝,抓也抓不住,仿佛只是她梦见的情形;心中却有个声音始终在重复,想要告诉她一些消息,她又始终听不真切。

又来了,自千年前醒来,这种遗忘了重要的事情的感觉动不动就涌上来,然而她问过身边所有人,他们都说她不曾忘记过什么。

摇了摇头,定下心神,云音缈也没了跟他起口角的心思,竟然软下口气:“帮帮我吧,误了吉时传到我娘耳中,她要不放心的。”

真是见鬼,这样的人竟然会顾念亲属的想法。

曲常幽微微挑眉,有些讶异,不过既然她先放下身段,他便不与她计较。

掐诀挥手,原本落在地上的布屑、已经化为尘埃的丝线顿时像是受到了时光逆流的牵引一般重新回到了云音缈身上,组成了一身如火般的嫁衣。

而报废的代步灵马重新站了起来,扬蹄醒鼻,拉着轿辇缓缓地走到了她身边。

云音缈道了谢,转身登上马车之时,摸着手下毫无生命迹象的灵马,忽然意识到他们只是几个宝器,顿时恍然大悟。

原来那蜋魔之所以有机可趁,全靠曲常幽提前设局想试她。

但她表面却不露声色,待察觉到他准备走了的时候,才撩开帘子,眉眼弯弯,笑里藏刀:“你那结界甚是简陋,仍需精进。”

话音落下,曲常幽已携鸦羽到了庄内。

“倒是不劳夫人指教。”这话说了她也听不见,但他仍咬着牙说了,否则那口堵在胸口的闷气怕是要憋死他。

远去的主子周身沉沉如黑云罩顶般的低气压,鸦羽表面不露声色地隐没在黑暗中,心里却开始幸灾乐祸地笑了起来。

看来这个新的夫人能活挺久……当然,主子要生的气恐怕比前十九年加起来还要多了。

代步灵马步调一致,但到底不如有生命的马儿。平地上表现尚可,然而一旦遇到障碍,它们不知变通,马车立即变得异常颠簸。

云音缈肉身孱弱,险些吐出来,连忙掐诀设下传送阵直接出现在国师府前。

观礼众人还以为是国师的安排,无不赞叹,纷纷鼓起掌,仪仗队也只是微微一愣便放起了鞭炮吹起了唢呐。

红屑热热闹闹地炸了漫天,伴着唢呐声在烈烈阳光下招摇,天边的神殿虚影忽然一闪。

曲常幽立即像是感应到什么一般侧目望去,见它闪烁一瞬后一如往常,虽然心中奇怪,但还是暂且把它压了下去,整理了一下胸前让自己很不舒服的大红花,迈步走了出去。

待听清了前厅的热闹,一股奇异的、近乎幼稚的攀比心忽然升腾了起来。

她竟然会传送这样高级的法门……

一步千里他也是会的,但带着其他大型物件传送远比一步千里高级。再想到分别时她说的那句话,曲常幽忍不住皱眉轻哼了一声。

来日方长,他未必会一直比她差。

门外轿辇已停,未等人来接,云音缈自己先掀了盖头跳了下去。

额前珠帘叮当,吵得人心烦意乱,她一把撩开,正好看见曲常幽满脸凝重地站在自己面前。

正是稀奇,这张惯会皮笑肉不笑的脸居然也能有这样的表情?

她暗暗咂嘴,自觉地牵起另一端的红绸,冲他示意:“走吧,别误了拜堂的吉时。”

没注意到的是,满座的喧闹声忽然压低,窃窃私语声碎浪似的密密匝匝。

国师的第四任新娘子看起来竟这样有气势,甚至隐隐压了他一头,好像今日不是曲常幽娶她,而是她娶曲常幽似的,真是奇了怪了。

不过这话没人敢放在明面上说,毕竟他们看起来都不是好相与的,万一两人感情和睦,惹了哪一个都完蛋。

“你倒不客气。”低声咕哝了一句,曲常幽认命似的卷了卷红绸拉着她进了喜堂。

那日就不该见她摸不透就要娶她,怎么偏偏忘了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道理,这回直接遇上了一个不知是敌是友的硬骨头。

而云音缈想的则是他身上破碎神格的味道,满心困惑,两人就在这样诡异的和谐中跨了火盆进了屋。

堂中,云暖青本是央求着左宿泽带自己来的,坐在家眷区开开心心地等着云音缈缺胳膊断腿的消息传来,却等到了莫名般配的两人,一时之间惊怒不已,胸中又咚咚直跳,直担心自己买凶的事情败露。

偏巧云音缈扫了眼刚好看到了这个生理上的妹妹,无意识地多看了一眼,看得她打了个寒颤,连忙端起茶水拿杯盖遮住眼睛掩盖心虚。

只是云音缈的心思全不在她身上。

司仪高声喊一拜天地,她的心思顿时千回百转。

一代上位神结缔姻缘必然会引起天地异象,只希望以前的那些手下败将不会将今日成亲的云大小姐和下凡的界面神联系到一起。

不过既然蜋魔得知了消息,恐怕那些挣脱封印的魔族也多少知晓了。

还是要快些恢复实力才行。

就在她与曲常幽一同俯身下去的那一刹那,所有人都觉得山河一清,好像一股无形且浩荡的力量瞬间将天地都洗涤了一遍,甚至远超修仙者成仙时天降甘霖反哺的灵气。

如此夸张的浪潮,曲常幽自然也眉心一跳,直起身子。

这是怎么了?

在场的无不觉得身心舒畅,连云暖青都深深地呼出一口气,安定了许多,唯有云音缈烦闷地捏了捏眉心。

“二拜高堂——!”司仪仍不忘自己的职责,可见一对新人都毫无反应,担心误了吉时,想着拜堂无非走个过场,于是拢着袖子唱出最后一句,“夫妻对拜——!!”

这下天空彻底变了颜色,明明是正午,天际却犹如染料倾覆一般呈现出艳丽的绯红,宛若嫁衣,丝丝缕缕的云呈现出耀眼的灿金色,共组成九只翱翔的凤凰于空中游曳。

这等奇景,所有人都看得心驰神往,偏偏云音缈在心中默默祷告不要过来不要过来,可还是有一只凤凰真的落了下来,在她面前俯首,十分乖顺的模样。

云音缈与它大眼瞪小眼:……


“言清!”

身后的少年闷哼一声,口中溢出的温热的血滴落在她的肩上,烫得她一瑟缩,根本不敢回头看他情况如何。

他不会有事的。

咬着牙,周茹惠费力地将失去意识的人和自己绑的更加牢固,艰难地保持着半浮在水面上的姿势,试图游到岸边。

可爆炸的余波让湖水铺天盖地地席卷而来,带着腥气的水直直钻进鼻腔里,她不得不大口呼吸,却又因此吸入更多的水,肺火烧火燎一般疼痛。

虽然已经发掘了身体的潜能,可周茹惠毕竟不曾学武。

她的体力正在流失,耳鸣声针扎似的在脑海中盘旋。她失去了对四肢的控制,失去了空间感,无尽的黑暗从视野四方蔓延过来,紧接着天旋地转。

最后映在她眼中的,是火光透过湖面后呈现的扭曲光影。

不知过了多久,一处隐秘的岸边树林内亮起了火光。

木柴燃烧发出哔啵的声响,青衣少女像是突然惊醒一般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睁开双眼翻身坐起,不断有水从口鼻中溢出:“咳咳咳——!!”

竟然能活下来。

终于感受到空气畅快地进入肺部,周茹惠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瘫在地面上。

她连吃惊的力气都没有了,眼皮重得有如千斤,并不柔软的杂草扎得她又痛又痒,可她从未如此眷恋过坚实的地面。

直到轻软的女声在她身侧:“好点了吗?”

她先是下意识地一惊,猛地坐起来,看见不是黑衣人,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面前的少女拿着长长的树枝不断拨弄着火堆,粉白的小脸被火光映得温软亲切。

周茹惠记得她是言清的小跟班。

“好多了。”对方毕竟是个下人,她矜持地颔首,“你救了我们?”

蝉冬似乎欲言又止,但最终只是甜甜地笑了一下:“我想也没这个能力呀。公子太久不回来,我怕老爷夫人责骂,才出来寻的。沿着河走下来,便见着你们躺在岸上了。”

“那挺巧。”周茹惠重重地呼出了一口气。

如果蝉冬只是发现了他们,那是不是……是不是,自己才算言清的救命恩人呢……?

心念急转间,心脏咚咚地跳个不停。

蝉冬默默地看了一眼她,不想也不能戳破她的心思,只不动声色地烘烤着自己的裙裾。

她自小熟悉水性,后来进了言家,该做的重活并没少做,若遇到言清醉如烂泥时还得一个人将他架回去,力气并不小。

几个时辰前,月挂树梢。

不知为何她今日格外心慌,尤其是言清还未回来。这个点不该的。

她悄悄溜出府外,远远地看到天际被火光映红,当下更是心如擂鼓。

……不会吧。

她咽下口水,强作镇定地跑过去,却见到黑茫茫的湖水中央,奋力求生的二人。

还没来得及多想,她纵身跳入湖中,险之又险地在二人沉入湖底之前将他们打捞起来。

可做完这一切,她也没了多余的力气,只能勉强浮在水面上,带着他们顺着水流漂到了不知名的地方。

她冻得直打颤,咬牙坚持着升起火,看二人呼吸平稳均无大碍松了口气。

刚想坐下烤火,便又见到上游晃晃悠悠地漂下来一具躯体。离得近了,才看到那人身后还拖着一道长长的红色水纹。

看来受伤不轻。

蝉冬本来不打算管他。他一身黑衣,恐怕不是什么好惹的。她护着两个晕死过去的人,不便多管闲事。

可那看起来好像濒死的人看到了她,却忽然振作起来,强打精神蹬了两下腿靠近岸边,声音沙哑:“蝉冬,拉我一把。”

“怎么会是你?!”火光照亮了来人的脸,她震惊地捂住嘴,满面惊愕。

俞平渡?竟然是家道中落后,与他们失去联系的俞平渡?!

“拉我一把吧,我允你三件事,说到做到。”见她有些迟疑,俞平渡如是说。

他的声音听起来依旧温润,然而面上却遍布沧桑,语气诚恳笃定,只是气息奄奄,似乎真的撑不下去了。

蝉冬倒也真的没那么冷血,先说道:“第一,你不能伤害我们。”

“自然。”

得了保证,蝉冬心中也踏实了些。

把他拉上来费了好大一番功夫,蝉冬本就力竭,拉上来的一瞬间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我左胸口有药,劳烦你捏碎撒我伤口上。”

原来他的四肢、躯干上,各有七八道深可见骨的伤痕,难怪无法动弹,筋骨怕都断了。

好人做到底。

她叹了一口气,支使着酸沉的四肢给他上了药,当下便惊奇地见到那些伤口蠕动起来,伸出肉芽,互相连接起来,竟然几个呼吸间,便好了七七八八。

“这药……?”她看了看手中不起眼的小瓷瓶,扔回俞平渡怀里,“这么好的药,你不怕我昧了呀?”

俞平渡揣进怀中,笑着摇头:“给了你你也用不了。”却没说具体的理由。

他走到蝉冬身侧半米左右的位置坐下,“说吧,你想要什么?我很快便要走了。”

蝉冬不假思索:“我想知道害我全家之人究竟是谁。”

她说的时候,想的是杀她全家的敌军,但落入俞平渡耳中却不是这个意思。他以为她是想追根究底,找到一切的源头。

他若有所思地点头:“还有一事呢?”

“暂时没想好。”她盘着手指笑,有些不好意思,眨眨眼睛,“到时再说?”

“行,等我找到线索,有时间便来找你。”他站起来,又想起什么,指向地上的两人,认真道,“不要和任何人提起我,千万千万。他们也不行。”

稍加推理,不难猜出俞平渡如今身份特殊,不好广而告之。她理解地点了点头。

俞平渡走了,周茹惠也在蝉冬打了个盹又醒来后睁开了双眼。

蝉冬知道她爱慕言清。

当她看到二人在一起溺水时,心里就知道恐怕少夫人的位置便是由她坐了。共患难的适龄男女,少有不互相心动的。

与其现在认了功劳,留下隐患让她日后记恨自己,不如卖个乖,把功劳让出去。

以后夫妻二人和和美美,周茹惠也不会找她的事。

蝉冬只是外表天真单纯,可她心里门清,什么时候做出什么抉择对她最有利,她明白的很。

只是——

她叹了一口气,仍觉得胸口堵得慌。低垂了眉眼,她反复告诫自己,莫要贪心。

他是主,她是仆。


祝璨儿走了,曲常幽本来想再拨两个下人去云音缈那里,只是她婉拒了。

不是说下人们有野心不好,但那点心思看起来委实小气得紧,往日她的侍神可都是奔着成为大神去的。

可就在这日晚膳时,她却忽然心口一空,像是有什么东西断开了。

她内视了一番,并没有发现异常。

抬头向窗外望去,残阳如血,殷红沁开,云霞丝丝缕缕,仿若朱砂染制。

两日后,回门的日子到了。

或许是因为伤势未愈,曲常幽陷入了长达三日的深度昏迷,云音缈出门时他都没能清醒。

左右回门不是寻仇,她不过是想看看乔玉红如今的待遇,于是并未大张旗鼓,随意寻了辆朴素的马车。

捏开曲常幽提前给的灵马符,马车在灵马傀儡的牵引下晃晃悠悠地下了山,沿途经过巍巍青松和山脚的桃花,入城后是人声鼎沸,马车又平缓,当它缓缓停在相府后门时,云音缈已经有些昏昏欲睡。

只是她历经了不少战斗,极为警惕,马车刚停下便醒了,一撩开帘子,便看见看门的护院惊喜地打开门,仿佛早就知道她这个时候回家似的:“国师夫人,您回来了?”

……他怎么知道她不从前门走,偏从后门回来的?

云音缈望着他,却见他面色如常,只得暂时把心中的疑虑压下去,将之归结为曲常幽提前知会过了。

“嗯。”淡淡地应了一声,她掐指将灵马重新化作一抹符咒收入袖中,随护院入府。

府中人来人往甚是忙碌,看样子是在为了迎接回门而做准备。可他们见了云音缈仍是会笑眯眯地恭称一句国师夫人,态度与她出嫁前相比可谓是云泥之别。

她倒是觉得这种转变在意料之中,毕竟她们母女之前的遭遇已经足以说明这些人的势利眼了。

只是,府中除了饭菜的烟火味和花草的清新香气外,还弥漫着暗藏的甜香。

这香气朦朦胧胧,也不知从何而来,只让人觉得头脑有些发昏,阵阵反胃感直往上涌。

随着她深入相府,眼前的景物边缘已经模糊了,如同人在梦中看不真切。

“哎呀,定是舟车劳顿,您累着了。”那护院简直像脑袋后面长了眼睛,一面说,一面回过身,搀住她就往院子里走,她虽然有些抗拒,思维却已经迟钝了。

想说的话从脑海里滚过去,最终却莫名其妙地被吞了下去。

原先的破败的小院早已被重新装饰得精致漂亮,门前帷帐呈微粉色,泛着如同珍珠一般的光彩,倒真对得起宰相千金的身份了。门内正中央的红木桌上摆着一琉璃花瓶,斜插着一只犹带露水的奇异花朵。

乔玉红就在桌子边绣着帕子,见护院搀着她回来,连忙扔下帕子走上来,将她从护院手中接过:

“这是怎么了?”

“国师夫人太过劳累,烦请夫人照看一二,小的这就去请大夫来。”

“知道了,你且退下吧。”

迷迷糊糊中,云音缈感到自己好像陷进了一朵云中。

待身上多了几分重量,才反应过来,是乔玉红将自己放在了床上,盖上了被子。

额头上冰凉的触感一下一下的,是原身的母亲在用湿毛巾给她降温。温凉的杯子被凑到了唇边,乔玉红柔声道:“乖女儿,喝吧。”

她正脑中混沌,唇瓣下意识地微微掀起。

乔玉红看着,脸上虽仍带着关切的表情,眼神却蒙上了冷漠的笑意。

云音缈正要喝下水,脑中却如同忽然劈过了一道闪电,灵台顿时清明,瞬间便想明白了违和之处。

……乔玉红可从来没有称她为“女儿”过。

“咚!”猛地一抬手,床边的妇人显然没有防备,手一松,那盏琉璃杯便飞了出去,翠绿的液体划出弧线,在透入屋内的阳光下反射出瑰丽且不详的斑斓色彩。

琉璃杯咕噜噜地撞上了门槛后碎成了数瓣,妇人的脸色一下子阴沉了下来。

她倏地站起,死死盯着床上艰难地支起上半身的少女,面寒如冰,双眸染上血色,血管像是涌动的蠕虫一般呈现出紫黑色爬满全身,杀意不可控制地满溢。

“界面神,我给你面子了,你可不要不知好歹。”

话再出口,已然是不男不女的声调。

见鬼,是魔将育戈。

虽然他本身的战斗力甚至比不上一个普通的魔士,但身为堕魔的鬼修,他仅凭强大的神识便跻身上位。

她之所以没能第一时间发现不对,大概是因为他们本身的灵魂只是被压制,而不是磨灭后取而代之了。

“滚出她的身体。”她声音嘶哑,周身杀意顿时反卷袭去,两两撞击,顿时荡起尸山血海般的虚影。

育戈下意识后退两步,但很快又稳定住身形,面上流露出几分讥讽。

面对这个杀神,说不怵是不可能的。不过他早就清楚云音缈强大的神魂之力无法离体,她的肉体不能承受如此可怕的牵引之力。

“就凭现在的你?”他冷笑一声,大门訇然洞开。他的身影变得虚幻,几乎眨眼间便退了数十丈。

府内下人已经不复理智,如同行尸走肉嗅到血液的味道一般瞬间像门内涌来,动作却极为灵敏。

这是育戈常用的招数,在数百场被云音缈碾压的战斗中,他唯一能够给她造成些许困扰的便是操纵尸骨。

只是尸骨操控起来简单,堕魔的鬼天生便能够利用尸气使死者复生,活人却略麻烦些,他需要用自身的神识将他们的意识按压下去后,才能接管他们的肉身,不过原理大抵是一样的。

可,真的一样吗?

云音缈强行按捺下胃中翻涌不停的感觉,轻咬舌尖逼出一口心头血强行清醒过来,同时用喷出的血雾迅速结了一个结界暂时挡住门口的人群。

他们的意识被压制后不知疼痛,冲在最前面的骨骼都已被身后的人和面前的结界挤得扭曲。

没有犹豫,她抬手又一道清心诀打入识海之中,驱散了些许返魂香带来的影响,而后竟直接将手伸出结界,握住了离得最近的侍女的手臂向内一拉,径直穿过了结界!

“你这样有恃无恐,想必知道我神魂无法透体而出。”对面那头的侍女已然狂乱,身体拧成了各种诡异的形状,却无法抽离半分,云音缈手中的手臂依旧如同一截静静的莲藕。

育戈心中警铃大作,可不知为何,他的眼神根本无法从云音缈的身上挪开半分。

朱唇轻启,声音冷冽如山泉水般,落在他耳中,却像是冥界的召唤,“那你怎么敢用活人迷惑我的呢?”

要用活人,势必要将神魂之力附在他们身上,哪怕只有一丝,凭借云音缈强悍锋锐的战斗本能,已经足够追溯到本体身上了。

在短短的一刹那,一柄神识凝成的利刃,直插育戈的心脏!

逃,逃!!

死亡的威胁让育戈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潜力,他顾不得慢慢抽回神识,分布在下人们身上的神识力量如同深扎进筋脉的根系一般直接被拔了起来,鲜血顿时一处处爆炸开,如同下了一场血雨。

一时之间,面前的结界都被鲜血糊满。

他们活不下来了。

即便凡人魂魄被育戈的神识镇压过本就不能如常,轻者疯癫,重者痴呆,可她心里仍不是滋味。

正是这微微一愣神,育戈立刻抓住了时机挣脱云音缈的束缚逃窜出去。

依旧是春日的艳阳天,墙头停着两只歪头的胖麻雀,桃花纷纷扬扬地随风飘散。

云音缈长裙曳地,缓缓地在小声呻吟的尸海中走着,靠近地面的部分已经被鲜血沾满。

府中几乎已不剩活人了。

就在这时,一声微弱的呼唤响起。

“音儿……”


凤凰显然没看出她的不情愿,狗狗般歪了歪脑袋:“啾?”

对峙片刻,她终于意识到再拖下去只会让别人看自己的目光越来越惊异,只好摸了摸它的脑袋。

眼看着凤凰发出一声清越愉快的鸣啼飞远,天边神殿虚影竟然渐渐有了凝实的迹象,曲常幽神情复杂地看了眼自己的新婚妻子,脱下胸前的红花吩咐手下:“去启禀圣上神殿有异,我去探查一番便回来。”

至于这位新婚妻子,她的身份不简单,就算在成亲之日离去,想必也没人敢嚼舌根。

话音落下,身影已然消散。

不过他忘了自己在民众心中的形象,人人以为这异象是由他引起,云音缈只是沾了他的光。

他一走,闲话便毫不顾忌地响了起来,仿佛疯长的野草。

云音缈正头痛呢,见大家望着自己的眼神同情怜悯,夹杂着看好戏的幸灾乐祸,忽然心生一计,顺杆子爬下了:“我有些不适,先去歇息,诸位自便。”

她低头掩面装作啜泣匆匆走了,留下更无拘束的众人放肆讨论。

“哎,真可怜啊,新婚之日竟然被丈夫抛下。”

“是啊是啊,不过她姿色平庸,哪能与神迹相比……”

云暖青听着周围长舌妇们的高声交谈,却始终开心不起来。她与左宿泽对视一眼,更肯定了自己的猜想。抿了一口点心,却觉得好像在吃石膏块一般干涩,难以下咽。

这群蠢货,难道真的看不出来现在的云音缈恐怕不是凡人吗?曲常幽连出生时可都没那么大阵仗……

若云音缈听见她的心声,估计会诧异地看她一眼,说这蠢货竟然也有动脑思考的一天。

可惜连云暖青都明白的事情,除了左宿泽和少数心存疑虑的人,没有一个人看得出来。

好不容易进了喜房,云音缈迫不及待地摘下一头的珠钗往桌子上一扔,看得房里的小丫鬟干着急,连忙迎上来说:“夫人,这是要等老爷回来才能摘的。”

“神殿异动,你看他一时半会像是回得来么?”云音缈手上不停,终于把最大的凤冠拆解下来。

摆脱了束缚披散下来的头发因有神力的滋养,看起来像是流动的瀑布一般丝滑光亮,随她的动作小幅度地荡漾。

小丫鬟却急了,娇嗔地跺着脚:“什么?老爷竟然走了?!哎呀夫人怎么不拦着呀!”

这一下让云音缈忍不住望向她,见她十四五岁的样子,很是青春娇嫩,虽不算绝美,但初初有了身段,倒有一番青涩的可爱。

明明是小丫头,但又好像很精通后院手段,真是奇怪。

“他走不走我哪拦得住,再者这与你我又有什么关系。”

轻描淡写地一句话,却让祝璨儿惨白了脸色,慌忙跪下道:“是奴婢逾越了。”

“跪下干嘛,我又没骂你。”对于这样动不动就下跪的人,云音缈最没办法,只好把手里的糕点塞进口中,拍了拍手把人扶起来,无可奈何道,“我是真的在问你。”

祝璨儿见此,心中便猜测这个夫人和善,于是顺遂地站起来:“后院里的人惯会看碟下菜,今日老爷冷落您,明日怕就会克扣您的吃穿用度了。”

“可这府里不就我一个么?这他们也敢?”

“老爷忙得很,素来不怎么管府中事务……”

“来,坐这,”看她站得拘束,云音缈指了指旁边的位置,塞给她一块糕点,“那这么说,你又是府中唯一一个贴身丫鬟,职能岂不只在管家之下?”

即便明白这不合礼法,但出于莫名的心思,祝璨儿真的坐下了。

她接过糕点,一面小口地吃,一面说:

“奴婢曾是北境王爷的人,王爷觉着我手脚麻利,便将奴婢送给了国师做人情。但国师老爷不习惯有人伺候,便派奴婢去做那粗使丫鬟了,是夫人要进府,老爷才又将奴婢找来的。”

毕竟其他人没有伺候人的经历,倒算她捡了个便宜。

而云音缈呢,在天上时是有几个侍神相伴左右的,可她为人随意,平时把他们几人放养在外,由他们自己历劫修炼。

且她虽然随意,可并不随和,侍神犯错都会严惩,不过凡人脆弱,她那严惩的手段怕是还没开始实施,人就要没了。

一时之间,她还真不知道要拿这小丫头怎么办。

“嗯……”她抿了口茶,试探性地开口,“时候也不早了,该午睡了。”

祝璨儿果然闻弦知雅意,很机灵地站起来:“夫人是要沐浴了去榻上歇息么?”

她素来喜洁,点了点头。

祝璨儿连忙道:“那奴婢让下人们去放热水,再回来领夫人去浴池。”

说罢推门走了出去,走时还回身将门轻轻带上,脚步轻快,像只没有烦忧的小鸟。

北境王爷之所以把她送给曲常幽,就是看中了这股灵巧劲,以为小狗似的天真能打动老和尚一般的曲常幽,想不到人家收是收下了,一转头却让娇滴滴的小姑娘干粗活去了,毫不怜香惜玉。

祝璨儿是家生子,是北境王爷的管家的亲生女儿,待遇没比正经大户人家的小姐差多少。

被送出去前王爷就反复嘱咐她一定要得到曲常幽的心,时间久了,她也总以为自己是未来的国师夫人,哪里知道一进府就去抬水洗衣裳了,连国师的面都没见过。

现在她终于做回了贴身丫鬟,即便只是国师夫人的贴身丫鬟,可原本纯净的心里那颗早早被埋下的种子已经蠢蠢欲动,只缺一个破土萌芽的时机。

这头云音缈吃得饱饱的,在洒满鲜花与牛乳的巨大浴池里洗净了身子,美美地在软和的床褥上睡去,那边曲常幽刚刚头痛欲裂地在虬龙一般的老树根上醒过来。

他的面前,神殿已不再是虚影,仿佛前进几步就能踏入,然而无论怎么走,都没有人能够再进一步,若是时间久了,还会陷入莫名的昏睡。

短短一个半时辰内,他已经失去意识三次了。

关于这个,他所带来的十一个暗卫描述的各不相同。

有的说自己看到了鬼,有的说像是在水中下沉,有的说是被刀割破喉咙,总之每一次梦境都不一样,也都是令人恐惧的事情,却没人真的在梦中死去。

曲常幽表面不露声色,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梦境和所有人的都不一样。

同一个梦中的少女,同一道向自己劈来的剑光,同一种……死亡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