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想来，那一刻的失神，是想起了他的初恋。
裴京墨那几年带发修行，一直住在寺庙里。
所有人都知道这五年来，她爱惨了裴京墨，她的眼里几乎只有他的存在，为了他甚至拒绝了导师的邀请，进入国家顶级计算机安全部门的机会。
但是是属于国家机密部门。
那时候她满心满眼都是裴京墨，想着一旦加入就很难再见到心爱的人，便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为此导师还遗憾惋惜了许久，说她是计算机天才，白白浪费了自己的天赋。
那几年，她天天陪在他身边，把他的点点滴滴，一颦一笑刻进骨子里，还记录成厚厚的册子。
为了他，可以豁出去一切。
她陪着他冒着暴风雨，走过崎岖泥泞的山路，只为了去拜访一座人迹罕至的古庙。
那天的山路，在暴雨的冲刷下变得更泥泞湿滑，仿若一条吞噬万物的巨蟒。
狂风呼啸而过，似要将人直接吞入腹。
那时，裴京墨脚下倏地一滑，差点摔下去。
她死死地把他往回拽救了他，但自己却重心不稳坠入深潭。
也因此，她摔断了一条腿。
整整半年才恢复，但也因此留下了后遗症，一下雨腿就会像针刺般抽痛。
她原本对佛经也不敢兴趣，总觉得拗口生涩难懂，但是总是拿出自己的积蓄，为他跑遍世界各地，只为了给他买孤本，只为了他每次看到经书的时候，会发自内心地对她笑。
有一次，他爷爷逼着他下山掌管裴氏企业，也因此被家族的人算计联姻，他被下了药。
那天深夜，他闯入她住的木屋，双眼因为隐忍猩红可怖。
他将她压在身下，吻上了她的唇。
他的双手已紧紧捧住她的脸，眼神中燃烧着炽热的火焰，与她耳鬓厮磨。
那夜，他把她搂地很紧，那力度像是生怕她会消失不见。
他眼角湿润地跟她表白，说她是他生命的救赎，是他生命的光，让她一辈子也不要离开他。
她还记得，醒来的那天早上。
裴京墨整个人快碎了，他一遍又一遍的念着清心咒。
她难受的喘息了几下，想着他并不想跟她在一起。
安静的一件件穿好衣物。
在她转身要离开的时候，他倏地伸手拉住了她。
“我破戒了，没办法继续修行了。”
“我们在一起吧，我会娶你。”
他压低着嗓音，似乎做了一个很重大的决定。
她在原地傻楞了很久，才反应过来裴京墨刚刚亲口答应了她什么！
她没听错吧！他要娶她？
原来，他也喜欢她。
耳边是震耳欲聋的的心跳声。
那一刻，身体连着血液，都变成了粘稠的蜜糖。
下山那天，她拉着裴京墨的手，认真的说道。
“京墨，从今以后我会用我全部的生命来爱你，如果遇见你是我前世修来的福气，我愿意用我一生来还，但如果你变心了，那我就会斩断我们的纠缠，从你的红尘世界里彻底消失。”
裴京墨抱住了她，给了他坚实可靠的爱和温暖。
在准备婚礼的这几个月里，看着裴京墨为了和她结婚，忙前忙后亲手设计筹备布置现场，只为给她最浪漫的婚礼。
她的眼神蓄满是未来的憧憬，甜蜜满得快溢出来。
觉得是她前世修了几百年，才换来了这个男人的盛世偏爱。
直到，在婚礼的酒店花园里。
看见他正亲吻着，另外一个女人。


他还没来得及换鞋，满心欢喜地拿着电脑，快步向她走来。
“他现在画了一半了，先给你看他目前画好的，剩下一半应该婚礼之前能完工。”
“每一张油画，我都给它取了专属的名字。”
“宛情之绻，是我最喜欢的，就如我对宛宛的眷念，生生世世宛转缠绵，宿命般相遇。”
“怎样？你喜欢吗？”
裴京墨拿着电脑贴近她，满心期待地看着她，询问着她喜不喜欢他的布置，还有电脑上她各个表情的肖像油画。
看着画里的笑脸，像刺痛她的尖刀。
当初的她特别爱笑，每次看到裴京墨，总是笑成弯弯月牙，他总说她笑起来，就像夜空里绽放出万千星辰。
可是，她现在不知道，那时候他透过她的眼睛，在想着谁。
她低头沉默，没有吭声。
他一脸着急地解释道，“你是不是怪我回来晚了，可是我不是因为想在一个月后，给你一个最盛大浪漫的婚礼，我想让你成为整个京市最幸福的新娘。”
他一着急，打碎了桌上的水杯，碎裂的巨响，就像她爱他的心，一片片碎片，再也无法复原。
他连忙俯身清理碎片，“宛宛，你怎么没穿鞋子袜子也没穿，等下扎到脚怎么办？”
她低头看见他着急的脸上，出了薄薄的细汗，似萦绕着一缕幽淡的檀香，充满了禁欲气息。
可是，那身素衣之下，因为俯身被挤压的领口，露出细细密密地吻痕，有深有浅，有些痕迹估计是没多久之前熨烫上的。
还记得她跟在他屁股后面的那几年，他看着她认真说道。
“我此生向佛，不会因为任何人在入红尘的纠缠里了，你还是早日离开吧。”
曾经不近女色，犹如纯净的神明般的男人，现在竟然也变得如饥似渴。
直到看到他跟初恋璃玥在花园里热吻，才明白，他的淡然止水，不食人间烟火。
不过是，对她而已。
裴京墨看着虞之宛发呆，内心生出些许疑惑，总觉得虞之宛对他不似以前那般热情。
他俯身靠近慢慢把她抱了起来，在她的额头印下一个吻。
“你先进房间里休息下，我把玻璃碎片清理干净，你再出来。”
“你顺便选一幅最喜欢的油画，到时候我放在婚礼的最中间。”
“等等......我也有东西要给你。”
她从他的怀抱里挣脱开，去房间里拿出了那本最新经书孤本，把它用盒子密封。
“这是什么？”
虞之宛扯了扯嘴角，“你不是送我礼物了吗？这是我的回礼。”
裴京墨淡然的黑眸里，升起了惊喜，他迫不及待想打开。
虞之宛却制止他，“放到你的书架上吧，等一个月后再拆开”
裴京墨一脸疑惑，“为什么？”
虞之宛一字一句道，“一个月后不就是我们的婚礼嘛，那时候打开才有纪念意义。”
闻言，裴京墨赞同地点了点头，“好，我都听宛宛的。”
她看着他爱不释手地把盒子放到正中间的书架上，放进一个精美的木盒里。
拿起笔又写了一张便签。
30天后打开。
虞之宛默默地看着他做的这一切。
裴京墨，婚礼上送你的远不止这个礼物，还有她的死讯。
希望一个月后，你真的会觉得惊喜。


“虞小姐，您基地的新身份申请成功。”
“为了秘密基地的安全，我们这边会安排一场意外假死，将你之前生活的痕迹彻底抹去，死亡时间是你一个月后的婚礼，如果你同意，请您在这里确认签字。”
虞之宛认真看了看上面的合约。
基地成员：虞之宛。
死亡方式：飞机遇难，尸骨无存。
死亡时间：一个月后婚礼。
一个月后，是她和京圈佛子裴京墨的盛世婚礼。
也是她遇难假死，彻底离开他的日子。
她抬手就在协议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1
签完协议走了出来。
虞之宛看到H市中心，正播放着裴京墨在专注筹备婚礼的画面。
屏幕上整个海岛被玫瑰花海铺满，海岛中最奢华的酒店雕砌着万千星芒般的宝石和水晶流苏，宛如梦幻城堡。
一大群记者蜂拥而至，争先恐后地采访裴京墨。
“裴少爷，传闻你不是出了名的京圈佛子，从来不近女色吗？”
“到底是什么样的女人，能让你为了她破戒动心，还为她花费十个亿，没日没夜地亲手设计只为给她一场盛世的婚礼呢？”
裴京墨少了平时的清冷疏离，眼底蓄满爱意。
“因为她很特别，就如穿过黑夜的皎洁明月那般纯净，让我在红尘俗世的不安与迷茫中，陡然寻得了方向，是她净化了我的心，让我找到了活着的意义。”
“这份爱无关风月，无关世俗，只因为是她。”
“黑暗无尽，她是救赎我的光。”
......
记者们又继续问道，“那你现在迈出佛堂，彻底退去了僧袍，是为了接手裴氏的企业吗？”
裴京墨勾唇嗤笑，“不，我是为了我的未婚妻，虞之宛。”
记者们怔楞一下，回过神，“啊？我还以为你是为了裴老爷子逼着你接手企业，你才会真正下山接管裴氏集团呢？”
裴京墨淡漠的黑眸，染上不容置疑的认真，“在我的心里，没有人比我的未婚妻更重要，我现在所拥有的财富和产业，跟她比起来，都显得黯淡无光，宛如尘土。”
“您的未婚妻，真是让人羡慕啊！”
屏幕上，裴京墨清冷的眸子染上笑意，“时间不早了，我的未婚妻应该回家了，家里没剩什么吃的。”
“我再不回去给她煮饭吃，估计又要罚我去跪佛堂了。”
她站在繁华市中心的广场上，旁边围着一群女生，她们红着脸不停的尖叫。
“这是什么神仙眷侣啊，我要哭死了！”
“呜呜，妈妈我又相信爱情了！晚上不吃饭，这狗粮我是吃撑了。”
而身为当事人的虞之宛，却嘲讽地扯了扯唇。
很多人都觉得她是上辈子拯救了银河系，才能遇见裴京墨这么完美的男人。
曾经她也是这么认为，遇到裴京墨，就是自己修了几百年才换来的福气。
所以这五年，她拼尽全力地为他付出，只为了跟他相守一辈子。
可是，谁又会知道。
她不过是，他初恋的替身呢。


“京墨，你输了，愿赌服输，轮到你说了。”
虞之宛拉门的手猛地顿住，她站在门口。
包厢里沉默了许久，裴京墨仰头喝下一大杯红酒，侵满酒意的喑哑嗓音响起。
“十八岁那年，我因为家族纠纷胸膛被刺了一刀，然后被仍进了深海里，我以为我死定了。”
“可是，我飘到了一个小岛，被一个女生救了，她没日没夜照顾我，还把珍贵的第一次给我了，我至今留着她白裙子上那一抹红。”
“我胸口的刀疤，也是离我心脏最近的位置，就是专属于她的印记。”
“我想把她带回家，可是她却突然消失了，那几年我跟疯了一样满世界找她。”
过了半响有人继续问道。
“所以你这些年不近女色，就是因为她，你的初恋？”
裴京墨点了点头，又嗤笑一声，“我现在的女朋友虞之宛，就是她的替身。”
那一刻，她感觉全身的血液刹那间凝固。
仿佛被无数根冰冷的铁链钉如身体，无法动弹。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攥住，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钻心的疼痛。
她，是他初恋的替身？
包厢里好像被震惊了，倏地又爆发掌声和欢呼声。
“牛逼啊，你赢了！我们认输。”
“你这才是真情种啊，这才是对于男人初恋最好的诠释，升华了！”
“话说你这么多年了，还没有她的消息吗？”
裴京墨勾起唇角，笑地格外温柔，“三个月前，她回来了。”
包厢里又是一阵骚动，无法淡定。
“你的初恋回来了？那她现在人在哪，让兄弟们见见你的真爱啊！”
“她不会被你安排在筹办婚礼的酒店吧，我看你最近天天往哪跑？”
裴京墨点了点头，默认了他们的猜测。
“那你们要是在一起了，虞之宛怎么办？”
裴京墨沉默半响，“我答应要娶她，就不会背弃我们的承诺。”
他的兄弟更是起哄喊道，“男人嘛很正常，特别像你这种成功男人，只要家里的那个听话，你完全可以坐享齐人之福啊！”
接着，就是更漫长的沉默。
里面传来声响，眼看着里面的人要出来，虞之宛突然被惊醒，面色苍白的往楼下跑。
她急匆匆下楼，脑中一片混乱和空白，骤时，被人狠狠撞了一下，她狠狠摔了下去。
她整个人摔落在地上，脚被划伤一道血痕，传来刺痛，可是她就像感知不到一般。
她踉跄着下了楼，外面突然下起了大雨。
天地间仿佛被一层悲凉的雨幕所笼罩。
泪水和雨水在脸上肆意横流，早已辨不清彼此。
和裴京墨在一起五年，无数美好的回忆，在脑海里不停的翻涌。
她想起了他第一次见到裴京墨，是她和闺蜜去寺庙烧香的时候。
她因为迷路，被一群混入游客里的混混，困在偏僻角落里调戏。
是他，一身素衣。
但依旧俊美的不像话，气质不凡。
只见他拿着扫把，几个转身之间，就把那几个混混打的鼻青脸肿，他们吓得魂都没了，夹着尾巴跑了。
“下次在让我看见你们在这撒野，全部剃光头扔进派出所。”
“你没事吧？天黑了，早点下山。”
她抬眸看向他，咧着嘴对着他笑。
他失神了片刻。
她以为，他跟她一样，动了心。


她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像被虫蚁啃噬般痛苦蔓延全身。
“别...墨哥哥，你的未婚妻还在楼下等你呢？你不怕她等太久生气？”
裴京墨怔楞了一下，“没事，这么多年她从来没跟我生气过，回去哄哄就好了。”
璃玥一脸得逞地看着门外的她，继续道，“墨哥哥，她不过是我的替身，你为她准备了这么盛大的婚礼，就不怕我吃醋吗？”
裴京墨神色恢复了几分认真，“她陪我走过了最灰暗的日子，承诺娶她我一定会做到，至于你想要这样的婚礼，我会给你置办一个更盛大的，唯有一点，我的底线是你绝对不能让宛宛知道。”
璃玥神色僵住，没一会又笑着回吻他，但是眼底里夹杂着几分阴狠。
不一会，屋内满是缠绵缱绻，翻云覆雨。
不知道里面的两人换了多少个姿势，直到里面的女人连连跪地求饶。
裴京墨没了平时的淡然与冷静，发狠地开始了一次又一次的征伐。
原来所谓的冷欲佛子，不染红尘，不过是因为拉他坠入人间的不是她。
眼前这一幕，深深地扎进她的心，痛苦如潮水般让她差点窒息。
虞之宛苍白破碎地犹如蒲公英，一吹就散。
她没有继续听下去，踉踉跄跄地转身跑下楼。
骤时，兜里的手机不停的震动。
虞小姐，怎么样？这场戏精彩吗？
你现在清楚自己是什么身份了吧，你不过就是我的替身，你一直霸占着我的位置，自己不觉得可笑吗？
墨哥哥是不是对你一直很淡定，像无欲无求的佛子，那不过是他对你没兴趣吧了，他根本不爱你！他对我可是欲求不满啊，这种销魂滋味你没体会过吧！哈哈......
识相的话，你就自己把位置让出来，到时候我会让墨哥哥多给你一点分手费，让你这辈子不愁吃喝。
一大堆信息还有她的各种性感自拍，不停地得意炫耀。
虞之宛颤抖着双手给一个加密号码，发了条信息。
肖楠陌，帮我查下璃玥的全部信息，包括她这些年去了哪里做了什么，还有这阶段裴京墨跟她做的所有事情，把他们的视频信息记录，全部破解了发我。
没一会，对面发来信息，“放心，一切交给我。”
“还有十五天，我等你归来。”
回到家，虞之宛一言不发地开始整理这些年来所有跟裴京墨有关的回忆。
给他求了平安福，还有为他抄录的经书，还有一件件他送的代表恩爱的情侣物品。
还有几个月前刚拍的婚纱照，旅游的许多合照，肖像油画......
往昔一笔一划的点点滴滴般在脑海中放映，那些字里行间满是她对他的倾慕、期许与无尽倾慕。
此时，她的眼眸中却只剩冰冷与决绝。
她将那些东西全部整理出来，然后搬到了花园，还有裴京墨为她种下的浪漫花海，她面无表情地拿出打火机，直接点燃，把这一切的回忆燃烧殆尽。
好一个京圈冷欲佛子。
想到方才在酒店里疯狂的一幕，她讽刺地笑了笑，一颗心跟着这场大火，一起被烧的焦黑。
火光冲天，瞬间吞噬了跟他这些年的所有回忆。
漫天花海，再无重生的可能，就像他们的爱情，早已千疮百孔，再无生机。
到了半夜，裴京墨才急匆匆地赶回来，许是喝了酒，他看到她就压了上来，想亲吻她。
她猛地一下把他推开，侧过身避开了他。
裴京墨看到她的冷漠，瞬间酒醒了不少，“宛宛，你是不是生气了？你今天怎么先回来了，我在酒店到处找你才回来的这么晚。”
呵......找她?是跟初恋缠绵的意犹未尽吧。
她淡声道，“没事，今天太累了，就先回来休息。”
裴京墨望着她的背影，似乎有什么变得不一样了。
虞之宛虽然是孤儿，但是她特别坚韧乐观，每次看到他总是露着梨涡对他笑。
这五年来，也是她的笑容把他从灰暗的世界里拉了出来。
可是最近的他，笑容越来越少，对他也越来越淡漠。
裴京墨内心升起一股不安，“宛宛，是不是今天我没有陪你，惹你生气了，今天公司临时有急事，下不为例！原谅我好不好？”
虞之宛转过脸，和裴京墨对视。
“京墨，五年前我对你一见钟情，我苦苦追求你这么多年才在一起，为你付出了我的全部，甚至放弃了自己的理想。”
“下山的时候，你说凡尘之中，我才是你唯一的救赎，也是你唯一想娶的人，那如果你不爱我了，你变心了......”
“绝对不会！”
“我对漫天神佛发誓过，此生只娶你只爱你一人，要是我违背诺言，就天打雷劈！”
裴京墨信誓旦旦道。
骤时，一阵急促地铃声响起。
“墨哥哥，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