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师尊给我留下了一枚他亲手炼制的灵药。

短短七个字，是要我割舍下以往的一切。

我思忖片刻将药藏了起来。

现在还不是时候，我不能让纪辰发现我的异样。

既然决定离开，那便给他一个记忆深刻的礼物吧。

不知道一向骄傲如他，大婚典礼上没了新娘，会用什么表情去应对？

我攥着胸口，不断注入灵力，扶平那一处的痛。

折腾了半夜，终于才浑浑噩噩睡去。

清晨，身边传来一阵动静，我睁开眼便看到了纪辰。

他睡在我旁边，清浅的呼吸扫过我的脸，一如以往无数个早晨一样。

他的手搭在我的腰间，即便在梦里，也会与我相依。

而眼前的人，眉宇依旧凌厉，可惜他再也不是以前的纪辰。

“醒了？”

我没有回应他，他的手倏然收紧，将我拥入怀里。

“今日穿上我为你搜罗的那件羽衣，让他们好好瞧瞧，我纪辰的妻子是仙界的绝世美人。”

他如沐春风，满脸洋溢着活力。

绝世美人又有什么用，他照样也会去找别的女人。

“嗯。”

既然他想演，那我便陪他演下去。

让大家都看看众仙都羡慕的眷侣，最后是如何狼狈走到尽头。

纪辰轻轻一提便让我坐在他的腿上，埋头在我脖间轻嗅，“用了什么，这么香？”

不过是想压住他身上的茉莉香味罢了。

“栀子。”

“若是你喜欢，我们便把后山都种上栀子花好吗？”

他眼眸里一片真挚，饱含深情。

“纪辰，我要换衣服，你先出去。”

“我帮你换。”

他明明可以略施咒语就可以帮我换好，可此时他偏偏一件一件剥除我身上的衣衫。

我心中警铃大作，捏紧了手心。

他看向我的眼神炽热，像是能融化我一样。

“阿云，我们很久没......”

我一把推开他，捂着胸口吐了一口血。

他大惊失色，“怎么回事？我带你去温泉池疗伤。”

“我不去！”我条件般反射快速的拒绝。

他只当我又是抗拒疗伤，兀自为我诊脉，“怎么比昨日更差了，昨天晚上明明我帮你服下了药。”

真是难为他了。

折腾一夜，还能赶回来给我服药。

只是我完全没有了这段记忆，看来是他用了咒术。

“纪辰，还要去参加天后举办的宴会，别忘了。”

他一向注重这些礼节，施咒替我换好衣服，紧紧牵起我的手，“如果有不舒服记得告诉我。”

一如既往的温柔，没有一丝异样。

我们俩同时出现在赏花宴上，引来了不少人的关注。

认识我们的都纷纷过来打了招呼。

不认识的我们的，私下悄悄讨论着。

“这就是纪辰上仙和素云上仙？不愧是神仙眷侣啊，俩人好配！”

“你看，纪辰上仙的手一直牵着素云上仙，这么多年还这么恩爱，太让人羡慕了。”

他始终保持得体的微笑，落座时，帮我铺好蒲团，替我整理衣衫。

“阿云，今天你很漂亮。”

我看着一身青衣的他，嘴角怎么也无法扯出笑。

因为我注意到了，羽茉也来了。

她一个小仙，是没有资格参加这种盛宴的。

谁带她入场的，不言而喻。




他依旧情深，“没关系，我再带你去一趟，挑选你喜欢的。”

我推开他，不再出声。

这几日他跟羽茉，不知道欢好了多少次，身上的茉莉香味愈发浓郁。

“阿云，还有两日大婚，若你觉得无聊，我带你去人间游玩可好？”

“好。”

我的回答出乎他意料，他脸色变了变。

羽茉给我传音，说她有了身孕，在人间三载，他们做尽荒唐事。

这个孩子，就是在人间有的。

“怎么？又要忙天帝交代的任务？没空陪我也没关系，我自己去。”

他紧紧拥住我，“怎么会没空陪你，天帝也知道我即将成婚，没给我安排什么要紧事。”

刚刚答应了要带我去人间的纪辰，在看完传讯符后，眉头微皱。

“阿云......”

我一拂衣袖，“纪辰，你还记得当初的誓言吗？”

他毫不犹豫点头，“记得，我不会忘记。阿云，你是我这辈子最珍视的人。”

我的指尖滑过他的胸膛，“如果你骗我，那我会永远在你的世界消失。”

他用力抱住我，“不会的，永远不会有那天。”

可是纪辰，你骗了我不止一次。

不知道是不是担心我，他今天没有立刻离开，反而是哄着我睡下，才偷偷溜走。

夜幕中，他在把放在桌上的凤钗拿走了。

我嘴角扯出一抹讥笑。

对于他的欺骗，我的心里没有再激起一丝波澜。

只打开昆仑镜记录下他们的又一次荒唐，而后蒙头大睡。

第二日，纪辰一脸春风得意拉着我起床，“今日带你去人间游玩，买点有趣的东西。”

我看了他许久，才想起来他是我的道侣。

那张曾经无比熟悉的脸，已经开始慢慢变淡。

我任由他拉起我的手，带我下了凡间。

他一脸兴奋地说着我们曾经去过哪儿，那人的曾祖父还卖过糖葫芦给我们。

又带我去了放花灯的地方。

“阿云，写下你的愿望，我帮你实现。”

原本已经快要忘得干干净净的记忆留下了一抹浅浅的痕迹。

曾经他偷偷看到了我的愿望，马上给我买来了花灯和糖画。

他说，一辈子都会让我开心。

可我现在站在同样的位置，用念力写下来一个字：离。

纪辰没有看到我写下的愿望，因为他又被羽茉传讯，急忙送我送回客栈，他一脸歉疚，“阿云，我还有点事要替天帝做......”

我面无波澜，“去吧。”

正好，我收到了三师兄的传音，立刻返回凌霄殿。

至于他要做什么，我不甚在意。

“师妹，你可曾想清楚了？这具傀儡注入你的灵力后，没有人能看出来异样，但她的寿命只能到你大婚那日。”

“三师兄教我怎么控制她即可，我想让她在大婚之日，死在他面前。”

三师兄云离静静看着我，“为他那样的人，不值得。”

我勾起一抹浅笑，“与他纠缠数千年，总要在离开前为他准备一份惊喜。”

我将傀儡绑上我的断发，以灵力催动，果然与我本人别无二致。

最后两日，我清退了凌霄殿所有的侍从，清理干净了所有我存在过的痕迹。

唯独留下了那个穿着一身艳丽瑰色的傀儡。

毫不犹豫跟着三师兄离开了仙界。

从此以后，我与纪辰一别两宽。




纪辰不知道，只要他跟别的女子亲密，我便会受到蚀骨之痛。

今夜他说要与梧桐仙君下棋，彻夜未归。

从入夜开始，我的身体便开始如同刀割，一直疼到天明。

整个人像是被凌迟了数百遍一样。

我忍着痛，翻出他送我的昆仑镜，果不其然看到了一名衣衫不整的女子巧笑嫣兮依偎在他怀里。

我默默放下镜子，用神识联系了师尊，打算离开。

十日后的大婚日，应该便是我脱离仙界的日子。

-----

我与纪辰曾是人人羡慕的神仙眷侣。

同时飞升，一起成为上仙。

仙界流传一句话，素云上仙是全仙界最幸福的女子，因为她有着整个仙界最好的道侣。

这句话若是在昨日之前，我会毫不犹豫相信。

因为数千年来，纪辰几乎没跟我吵过架，一再容忍我的小性子，无限度地对我好。

但经历了整整一晚蚀骨之痛后，我知道不管多恩爱的道侣，终究也会分崩离析。

昆仑镜里，跟纪辰厮磨一整夜的小仙声音娇弱，一脸委屈，“上仙又要走了么？这次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纪辰怜惜地用手抚去她的泪痕，“怎么？要了一夜还能受得住？”

她眼含秋水，一副要哭了的样子，“你都要与素云上仙成婚了，我以后见你的次数还能有多少？”

说完， 她柔若无骨地靠在纪辰肩头。

纪辰顺势抬起她的下巴吻了上去，将那一处殷红咬得能渗出血才肯松口。

“她受过情蛊身子弱，经不起这番折腾。以后我将你藏于此处，一有机会便会过来。”

我的心口像是扼住，他竟然对一个外人直接说出我的弱点。

上仙的弱点，绝对不能暴露。

否则将会被别有用心之人攻击，永世不得翻身。

纪辰说我身子弱，经不起折腾是真的。

但他似乎忘了，我是因为他才会这样。

一百年前，我陪他去魔界降魔，在他与魔尊大战三日后，我替他挡了一剑，被魔尊偷袭被迫服下情蛊。

蛊虫在身体里啃噬五脏六腑，钻心似的疼痛。

魔尊说只需要将这蛊种在纪辰身上，我便不会再受这痛。

我自然不愿意，用仅残存之力抵抗蛊虫侵蚀意志。

纪辰赶过来救我的时候，我整个人已经神智不清。

当时，他将那蛊虫从我的身体里吸食，以他的纯阳之气压制住了蛊毒。

杀了魔尊后，他在仙界的名声大噪，没去天帝面前领赏，反而日夜用心头血为我疗伤，传为了一段佳话。

昆仑境内，小仙白嫩的腿勾住了纪辰的腰，“既然如此，我便要让你不得跟她欢好。”

靡靡之音透过昆仑镜传入耳内。

我注意到自己的脸早已失了血色。

他们肆无忌惮地缠绵，暧昧。

曾几何时只对我柔情蜜意的人，此时却把他的身和心，完整地交予另一个女子。

纪辰情动之时的声音，我再熟悉不过，他吸吮她白嫩的脖颈，低声沉吟：“此身冰清玉洁，深得我心。”

我的手一抖，昆仑镜跌落在地。

纪辰回眸看了一眼，与我隔空相望。

他大概还不知道，当年的情蛊连接我俩，只要他跟别的女子亲密，我便会承受蚀骨之痛。

那锐利的眸光浅浅扫了一眼便转过脸去，抬起身下娇小女子的脚腕，态度亲昵。

穿好的衣衫再度散落，汗珠顺着精壮的背脊滴落。

他跟她做着曾经只与我做过的亲密之事。

我的心早已麻木，将昆仑镜拾起，反手扣于桌面。

想起他决意娶我那日，将收罗千年的奇珍异宝统统送与我。

我们所处的凌霄峰，整整有一间屋子来堆积他送我的东西。

他当着所有人的面，承诺给我一个全仙界最别样的大婚盛典，整整准备了三年，邀请了几乎所有叫得上名字的仙。

可惜，他却在大婚之前已经有了别人。

我忍着痛，用神识联系了许久未见的师尊，想请他帮忙让我离开仙界。




纪辰刚走出去没多久，门口传来了敲门声。

“素云上仙，你在吗？”

她来我凌霄殿了？

我撑着身子坐直身体，强行运气，让自己气色看上去好一些。

“进。”

她推门而入，款款而来，收腰的束封衬得身材玲珑有致。

她微微一福身子，“素云上仙好，纪辰上仙让我来给你送花蜜，是晨间新采摘的，最为养人。”

明知她是来挑事的，我胸口还是忍不住堵得生疼，“你叫什么名字？”

她袅袅身姿，一步一摇曳，在我面前站定，双手递过来一碗蜜，却故意露出了手腕上的手链。

“我叫羽茉，纪辰上仙时常去我那里取花蜜。”

我不着痕迹扫过那串手链，跟纪辰送我的玉佩做工一致。

没想到他送个礼物还会雨露均沾。

我面不改色接过她递过来的蜜，语气冷淡,“下去吧，我今日身体不适，不想见外人。”

她眉眼一挑，“纪辰上仙去天帝那里商议要事，听说要被封为战神了，素云上仙这幅孱弱的身子能吃得消他的折腾吗？”

她不加掩饰的眼神直勾勾盯着我，我知道她来得真实目的。

我抬眸与她视线交汇，将蜜碗重重敲在桌面，溢出点点花蜜。

“妄议上仙，其罪当诛。”

那茉莉香的花蜜飘散开，令我作呕。

她撩起自己的衣袖，神色倨傲，“上仙在怕什么？是怕听到纪辰上仙说他不爱你吗？可是有什么用，他爱的是我！你还不知道吧，昨天他要了我一整夜，就连早上从我这里离开也没忍住再来一次。”

我何尝不知。

不仅知道，还看得清清楚楚，真真切切。

只是亲眼看到她身上的那些红痕，我的心像是被巨石压住，无法呼吸。

“不管纪辰爱不爱我，我身为上仙，都不是你一个下等野仙可以挑衅的！”

说罢，我摆了摆手将她直接扔出屋外。

捏决关上门，阻隔屋外的杂音，我直接吐出一口鲜血。

脑海里忍不住想，是纪辰放任她过来挑衅我的？还是她自作主张？

一夜未睡，头晕脑胀，我靠在软榻之上，闭目养神。

迷迷糊糊中，有人用冰凉的手贴住我的额头，“怎会如此烫？”

我睁开眼睛，边看到纪辰的脸。

他眉骨英正，精致的五官，凌厉的线条，无疑是清隽绝尘的谪仙。

我以为是梦境，想伸手去触碰他的脸。

纪辰顺手搭脉在我手腕，脸色极差，“怎么回事？前两天明明已经调好了，脉象为何又突然紊乱。”

我这才回过神来，是他回来了。

不是梦。

他语气一片担忧，身上的香味却浓了几分。

“听闻今日天帝封你为战神，我该同你好好庆祝一下的。”

我坐直身体，盯着他的脸瞧着，看不出来任何异样。

“不过是虚职罢了，无关紧要。重要的是你的身体。”

他娴熟地将我腿抬起放在他腿上，替我捏着腿，“近日学了些新手法，听说这样捏，能促进经络疏通。”

我看着他的侧脸，有些失神。

眼前的他和跟别人耳鬓厮磨的他，判若两人。

一时间，我竟是分不清哪个才是真的他。

“纪辰，你骗过我吗？”




纪辰要了她两次。

我身上的痛就连这温泉池水也无法压制，额头渗出一层细密的汗。

咬着牙硬撑着全身如同万千虫蚁啃噬的痛楚，在她与他的一声又一声露骨的情话中，我晕了过去。

醒来之时，我差点溺死在温泉池，脸颊一片泪痕。

我默默从温泉池出来，捏诀拂去泪痕。

抬眸便看到纪辰脚步匆忙进来。

“抱歉阿云，刚刚临时被天帝叫过去商议要事。”

第三次。

他今日第三次骗我。

我目光扫过他未来得及遮盖住的脖颈，鲜红的痕迹不加掩饰，像是羽茉的挑衅。

我移开视线，弯腰整理自己的裙摆，“没事，我这身子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有事便不用回来。”

纪辰的手顿在空中。

我能感觉到他看向我的眼神晦暗不明。

经历这么多年的修行，他修为早已高过我。

饶是我是天生双灵根，经历魔尊那一役后，根基毁损，修为再也比不过他。

“阿云，我抱你回去。”

“不必。”

他身上的茉莉香味越来越浓，偏偏他自己未曾察觉。

纪辰小心翼翼跟在我跟身后，像极了还在宗门的时候。

他总是这样默默守护我，哪怕我骂他让他走，他也会守护我。

可惜现在的他，心情早已不同往日了。

走出后山，我便察觉到了异样。

空气中那一股若有似无的茉莉花香飘来，我驻足看向纪辰曾亲手为我修葺的观星台。

“那里今日有人去过吗？”

纪辰眼里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慌乱，“怎么会有人，这后山只有你同我才能来，其他不相干的人谁敢冲破禁制进来？”

原来刚刚他们就在这里欢好。

与我只有数十几步之遥，难怪羽茉能传音给我。

“纪辰，你还记得你为我建观星台的初衷吗？”

他握紧我的手，“当然记得，你爱好占星术，在飞升仙界之前，我在心里默默筹划将来定来选上一处最好的地方，给你修建观星台。”

“那你记得，你有多久不曾陪我观星了吗？”

我抽回手，平静说道。

纪辰沉默一瞬，“阿云，对不起，我现在受封神职，却是比以前忙了太多。”

是啊，再忙都能见缝插针抽出时间与别的女人厮混。

我盯着那一处刻意滑落的裙摆，“回吧，我累了。”

纪辰不由分说将我打横抱起，为了不掉下去，我不得不圈住他的脖子，往后一瞧便看到了从观星台走出的羽茉。

衣衫凌乱，娇弱可人。

她的眼里像是淬了毒。

“素云，你等着！迟早有一天，他会只属于我一个人。”

也好。

我不要的男人，送给她又何妨。

于她而言，纪辰是威风凛凛的上仙。

于我而言，他不过只是一个骗子而已。

回到房中，已是天黑。

纪辰将大殿照得灯火通明，圈我入他怀里。

“阿云，喝了这碗药。”

我偏头躲过，“不想喝。”

“乖乖听话，这样你才能好起来。”

看着他手里那黑乎乎的药，我已经喝了许久。

以前不知道为什么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如今却知，只要他和别的女人一起，便会一次次加深反噬，喝再多的药也无济于事。

“不需要，我不需要喝药！”

他只当我耍小性子，“阿云，别在这种时候置气，十日后就连天帝都会来参加我们的婚礼。”

“若是我体力不支，你便换个人同你结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