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还没走？”

今早上班的时候发现裴焕还没走。

他开车上班，为了错开早高峰，都会提前半个小时出发，

我出发的时候他早就走了。

裴焕端过来一杯咖啡，

“换了晚班，正好可以接送你上下班。”

我呆愣的接过杯子，

裴焕是宠物医生，有早晚班。

之前我跟他商量过，能不能上晚班，

既能多睡一会，早上也能送送我。

他不愿意，说是不想下班太晚。

后来我才知道，

许盼盼每次上班前都会把她的狗放在裴焕上班的宠物店。

正好是他上早班的时间。

因为这件事我争过，吵过。

裴焕觉得我是小题大做，让我不要作。

嘲讽我跟一条狗争风吃醋。

我现在不争了，他现在又是在做什么？

“不照顾柯柯了吗？”

我放下咖啡杯问。

“快喝，再不走要迟到了，三明治带着路上吃。”

裴焕答非所问，把三明治放进我的包里。

他不说，我也懒得问了。

迁就照顾他了这么久，我享受一下接送待遇是应该的。

裴焕见我没说什么，神色温柔的牵着我出门，

就像我们刚谈恋爱的时候。

那时候我们是最普通的大学情侣，

他会早起帮我占座，带早饭，

帮我补习考砸了的科目。

变化是从毕业后，他再次遇到许盼盼开始。

他们是高中同学，许盼盼考了外地的学校，

毕业后回到A市工作才开始重新聚了起来。

我还记得那时候，他带着我见兄弟们。

许盼盼拿着酒杯晕乎乎，

“以后我们裴焕就交给你照顾了，

“你可要照顾好他啊，不然我削你！”

裴焕在一边笑吟吟的扶着，生怕她摔着。

当晚回去我质问裴焕，可他却说：

“她从小把我当兄弟，你别想多。”

“梁甜都没有你这么敏感。”

梁甜是他另一个好兄弟陈帅的女朋友。

爱一个人的时候会不自觉的信任他，我当时真的以为是自己敏感。

仔细想想当时许盼盼也没有站在梁甜面前宣誓主权。

“晚上九点来接你，别加班太晚。”

我点头表示知道了。

晚上裴焕的车如约停在公司门口等我，

只是副驾驶多了一人一狗，

许盼盼和柯柯。

“快上车，柯柯生病了，

裴焕刚帮忙挂水顺便送我们回去。”

许盼盼转过头对我解释，

我拉开后门排车门坐进去，

敷衍的“嗯”了一声，

无视许盼盼眼里的挑衅神色。

也许以前，我会跟许盼盼争副驾驶。

裴焕从来不管我们之间的争吵，甚至享受我为了他的副驾歇斯底里的样子。

最后慢条斯理的公布结果：

“赵妍，怎么越来越矫情了？

“多大人了，还跟柯柯争宠，羞不羞？”

可我在意的根本不是一只小狗，

而是小狗的主人。

许盼盼看我没搭理她，

抱着柯柯又跟裴焕说，

“阿焕，这次你找的餐厅真好，还有柯柯的饭。”

“真不愧是爱宠医生。”

裴焕似乎被取悦到了，

“你喜欢的话下次再带你去。”

许盼盼高兴的“芜湖”一声，

抱着柯柯：

“多谢爸爸，

“柯柯最爱喜欢爸爸了。”

她说完后扭头转向我，

“赵妍，这几年多亏了阿焕照顾柯柯，让柯柯认裴焕当干爸你没意见吧？

“等你们结婚了，你就是柯柯干妈了。”

我正在跟小林沟通合同细节，没注意他们在说什么。

听到叫我才抬头看向前排。

许盼盼眼里写满了胜利的得意，

而裴焕则带着一丝心虚和防御。

真好笑，他自己也知道这样不妥吗？

他还以为我会像以前一样闹吗？

许盼盼刚养柯柯的时候，

她大张旗鼓的找来所有朋友庆祝自己有狗了。

“从此以后，柯柯就是我儿子，我就是柯柯的妈妈。

“单亲家庭的孩子都不幸福，众筹一个爸爸。”

她当时喝多了，

指着她的“兄弟们”挑挑选选。

“陈帅太粗心，李康太懒...阿焕最靠谱~”

还没等她说完，

我就拉着裴焕不准他当柯柯爸爸，

当时我闹的很难看，当着裴焕所有兄弟的面问他

“你要那条狗还是我？”

他反问我，跟一直小小狗争什么？

最后还是陈帅打圆场这只是许盼盼醉酒的胡话才没有闹的那么难看。

这次，我不争了，谁爱当狗爸爸谁当。

“哦，没意见。”

说罢我又开始低头看明天的工作安排。




我迅速整理了手头的项目和客户资源。

发现自己真的有很多不足的地方，只能加班学习补充。

要不是裴焕发了消息问要不要来接我，

我才发现已经晚上十点了，公司里只剩下我和零星的几个同事。

回复裴焕不用后，我慢悠悠的收拾东西，下楼坐地铁。

这是我下班最晚的一次，也是我最轻松的一次。

以前下班我都是急急忙忙，要么急忙着找裴焕的车，要么急忙挤地铁回家给他煮饭。

这次我坐在空荡荡的地铁里，好像又一次找到了自己的灵魂。

出地铁站的时候意外的看到了裴焕，

“怎么加班这么晚？”

他伸手要帮我拿包，我笑着推开他的手。

“最近有个晋升机会，我在积极争取。”

裴焕闻言皱眉，

“家里挣钱有我就行了，你没必要那么拼。”

“你把家里照顾好就行。”

这六年，我就是在这样的承诺中一步步迷失自我，

就像温水里的青蛙，可我不想死。

我笑笑没说话。

回家后我还住在次卧，

这个房间是装修的时候准备留给裴焕的爸妈住的，

床垫也是我精细挑选适合老年人的。

想起来上次我回自己家的时候，我爸妈还睡在二三十年前他们结婚时买的床垫上，

心里就涌起一阵愧疚。

我给爸妈下单了一个新床垫后打开平板准备做一下要拜访的客户资料。

裴焕走进来，问我怎么还不回去睡觉。

“这段时间我要忙，睡得晚，为了不影响你，我们分开睡吧。”

裴焕委屈巴巴，

“还没结婚老婆就要跟我分房睡，你这是要事业不要老公啊~”

裴焕很少对我说这样的俏皮话，

之前我看别人小情侣“老公”，“老婆”的叫，

我也想让他这么叫我，

他却说我不知羞，还没结婚怎么好意思叫出口？

可是我分明听到他帮许盼盼赶走讨厌的尾随者的时候亲热的叫她“老婆”。

我跟他吵，他说那只是权宜之计，

说我心眼小，容不下他兄弟。

现在他这么主动改口，我却没有什么感觉了。

我笑着把他推出门，

“等我忙完晋升，我再跟你谈。”

他好像察觉到什么似得，身体僵了一下。

低沉的说了句好。

自从开始准备晋升我每天都很忙，

只有中午吃饭的时候才有时间看一下私人微信。

今天中午收到好几条消息。

是裴焕。

“今天可以不加班吗？老公带你看烟花”

“迪士尼购票截图”

我一直想去迪士尼看烟花，

跟裴焕说了好几次，

他总说这只是一个形式，是资本家搞出来的圈钱的。

让我不要被洗脑。

可现在他主动订票，小心翼翼的邀请，

我却不想去了。

草草回复一句：

“加班，没空。”

他又发来了几条消息。

不过我没有理会。

曾经，我也是这样热情的跟他分享一切，

尤其是婚房装修的时候。

刷什么颜色的乳胶漆，买什么样式的沙发，包括用什么话术跟工人沟通。

换来的是他的不耐烦，

“这些事你找设计师沟通就行了，

“我上一天班累的要死回来还要听你念叨这些小事。”

“我又没装修过，你多上网看看装修博主的避雷帖，整合信息不就行了吗？”

那时候，他下班后宁愿跟兄弟喝酒，也不愿意回家。

我以为真的是自己不够优秀，没有做好功课，

于是我天天看网上装修避雷帖，做功课，

也没心思上班，甚至当时有个到北京总公司进修的机会我也推掉了。

现在想想真的很可惜。

还好能及时醒悟，我笑着摇摇头打了下班卡。




送完许盼盼再拐弯回去就很晚了。

洗漱完回到房间的时候，

裴焕也在。

“最近怎么总是加班？”

他站在我面前，洗过的头发垂落在额头，

洗发水是我最喜欢的是小苍兰的味道。

“不是说了要争取晋升机会。”

我不着痕迹推开他。

裴焕以前最不爱用着洗发水，

嫌弃味道娘们唧唧的。

今天用大概是出于晚上发生的事情对我的一点微妙的补偿心理。

就像出轨的男人回家会给妻子带一件小礼物。

可笑的是在裴焕心里，用我买的洗发水就像是送我礼物。

我在心里反思，自己这些年究竟是多卑微。

裴焕伸手抱住我，

“乖，实在不行咱就不争取了，我们好久都没亲热过了...”

灼热的吻落在脸上，身体愈发僵硬，胃里的没消化的食物开始翻腾。

原来，我已经厌恶他到这种地步了吗？

在吐出来之前，我推开裴焕。

“今天真的不行，明早我还要开会。”

裴焕错愕的看着我，

眉头紧皱，双手握拳又松开。

这是他发脾气之前的征兆。

果然，他带着怒气开口：

“赵妍！你究竟在闹什么？

“今天真的是因为柯柯打完针挺晚了，我才带盼盼去吃饭的。”

“再说，我也只是柯柯的干爸而已，跟陈帅他们是叔叔一样的。”

你看，他明明知道问题在哪里，

还在为自己辩解。

我想起订婚宴那天，

我穿着自己精心准备的裙子，

一遍遍拨打他的电话却无人接听。

晚上在一片狼藉的酒店看到许盼盼的朋友圈，

原来我的未婚夫在订婚宴上放我的鸽子只为了陪“女兄弟”的狗过生日。

那时的沉重再次涌上心头，

“裴焕，我这次没计较。”

“我累了，真的累了。”

把他推出房门后我倒在床上，

心里有一丝快意。

裴焕在门外站了很久，我才听到他回到自己房间的关门声。

他开始跟我冷战了，

每天冷着脸接送我上下班。

我表示自己可以坐地铁，他也是一脸冷漠的拒绝。

有时候他明明困的起不来也要坚持，

每天下班都会收到他的微信。

我很好奇他还能坚持多久。

“这周六别加班，爸妈过来了。”

今天晚上下班的时候裴焕主动跟我说话，

“怎么现在过来了？”

“就过来看看我们，顺便商量一下婚礼的事。”

我诧异：“婚礼？”

从我认识裴焕到现在，他爸妈很少管他。

也许因为裴焕足够自立，我们结婚的事情也是如此。

裴焕的爸妈什么都不操心，提亲，

订婚都是我爸妈找人算的日子。

他爸妈只用出一对人到场就行了。

怎么这时候想着操心婚礼的事？

我揉了揉额角，

“婚礼的事先不急吧。”

下周就要述职了，

PPT还没做完，我没心思想别的。

裴焕疑惑的看着我，

仿佛在说，“又在作什么？”。

我之前确实因为这件事跟他起过争执。

他们家总是不管结婚的事，

好像一直是我在催促，倒贴似的。

我现在说不急难道不是正合了他的意？

裴焕皱着眉头说：

“他们好不容易来一趟，你这个准儿媳也应该陪陪他们。”

我抿了抿唇，

确实不好推辞。

只得答应他周六一起吃饭，至于婚礼的事，

我表示忙活述职报告再说。




订婚那天，我独自接待宾客到深夜，

也没等来我的未婚夫裴焕。

反而等到他女兄弟的朋友圈：

“庆祝与你一起的第三个生日！”

配图是她和裴焕共同抱着过生日的柯基。

原来，我和他的订婚宴连一只狗的生日都比不上。

后来我取消了婚礼，他却慌了。

......

订婚宴是我日期和酒店是裴焕订好了发给我的。

只因上个月我过生日的时候，

裴焕带着许盼盼和她的狗一起去看海。

我愤怒质问他，

他却觉得我在无理取闹，

“你一辈子还有那么多生日可以过，

“柯柯看一次海就少一次，你跟一只狗争什么？”

“我要真跟盼盼有什么还轮到到你？”

因为这件事，我和他冷战一个月。

一周前，他把定婚宴的时间和地点发给我。

我知道，这是他变相求和好。

以前，我们每次吵架或冷战，

都是我先找他和好，好声好气的哄着。

如果他主动给我发一条微信，就算是一个朋友圈，

我都会高兴地忘记是吵架的原因。

跟裴焕从恋爱到谈婚论嫁，他一直是我们感情的主导者。

他也总是像这样，打一巴掌给个甜枣。

而我就像个瘾君子一样渴望着他的施舍，无法挣脱。

可这次，我看到爸爸妈妈失望的眼神，

许盼盼照片里微妙的挑衅神情，我清醒了。

以前我和裴焕因为许盼盼吵过很多次，

他会因为帮许盼盼修灯泡忘记情人节，会因为帮许盼盼的狗洗澡忘记七夕，

会因为哄许盼盼失恋伤心忘了我们的约会...

每次他都拿只是兄弟来搪塞我，可男女之间哪有纯友谊呢？

做了六年的爱情梦，是该醒醒了。

我回到A市和裴焕一起住的家，

门口堆着裴焕匆忙出门换下的拖鞋，餐桌上吃了两口的三明治，

沙发上几件换下来的衣服。

若是以前，我一定会念叨着整理，不允许家里出现一丝脏乱。

这是我们的婚房，

虽然是裴焕买的，可装修是我一点点盯着完工的，

房子里的每一处细节都充满了我对未来和裴焕一起的婚姻生活的期待。

但是今天，我视若无睹推开卧室门，洗漱睡觉。

睡到后半夜，我听到开门的声音，紧接着裴焕在我身边躺下。

身上带着淡淡的酒气。

我翻个身强迫自己接着睡，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睡不着，

于是起身去次卧睡。

“煮点汤圆就行。”

我往外走的时候，床上的裴焕低声说。

可笑！

他以为我是去给他煮醒酒汤的。

以往他有应酬或是聚会的时候，不管多晚，我都会等他。

怕他喝酒伤胃，总会给他煮点东西吃。

现在我看到喝酒的他，心里没有一丝波澜，

甚至有无名怒火。

我把被子从他身上夺走，到次卧睡觉了。

早上起来的时候，

餐桌上摆着三明治和咖啡，

是裴焕做的。

他拖着鼻音，有些紧张：

“妍妍，你知道的，小狗一辈子就十来个生日，过一次少一次。”

“订婚也没那么重要，我们把婚礼办得风风光光的就好。”

我笑了，他紧张什么呢，怕我质问？怕我哭闹？

也许以前，我会，

但现在，我只是轻轻点头表示理解，转身去卫生间洗漱。

见我不说话，他又跟上来：

“你理解就好，放心，结婚的日子我一定会记得。”

我叼着牙刷，心想：我们不会有婚礼了。

洗漱后化了个淡妆踩点到公司，

隔壁同事小林探头过来问我周末发生了什么好事，

怎么突然这么精神。

我笑着回：

“发生了天大的好事。”

摘掉了恋爱脑，周围的一切都美好起来了，

就连领导的秃头都更亮了。

这次例会领导表示下个月我们部门会提拔一名经理上来，

我心里一动，环顾周围同事，我的司龄最长，

而跟我一批进入公司的，都有不同幅度的晋升，只有我止步不前。

之前上班的时候，我的一部分心思花在跟裴焕分享日常生活上，

中午吃什么，晚上吃什么，去哪里约会。

他很忙，我有时候只能得到只言片语的回复，但足够我开心很久。

现在我看清了，

虚无缥缈的爱情怎么能跟抓在手里的事业相提并论呢？

这次晋升，我势在必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