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向他示意手里的纸袋：“我给妍妍买些蛋黄酥。”

他大概也想起，妍妍爱吃这个，只是不满地问我。

“你把妍妍一个人扔在家？”

不等我说话，卢薇薇的手搭在他的胳膊上，语气温柔娴熟。

“当妈不容易，云青也是为了给孩子买吃的，你就别埋怨她了。”

看着她眼中掩饰不住的挑衅，我冷笑一声：“是啊，我又不像你，有男人陪伴左右。”

说着，我的声音颤抖起来：“我只有妍妍，妍妍，也只有我。”

方之为当即变了脸色，怒斥道：“李云青！

你没完没了了？

我说了，薇薇是我的当事人，我保护她们母女理所应当，你能不能大度一点？”

我只觉得心脏抽痛，好像一只手在用力挤捏。

他为了保护所谓的“当事人”，让我和妍妍，一个生不如死，一个早早夭折。

如今还要我大度？

我失望地看了他一眼，再也无力争吵，转身离开。

身后传来卢薇薇娇滴滴的劝解：“我能理解云青，毕竟你这次是为了我离婚的案子，她有危机感、会闹脾气是正常的。”

方之为语气稍缓，却依然带着怒火：“我就是太惯着她了，才让她这么肆无忌惮。”

卢薇薇娇嗔着安抚：“好了好了，不是要庆祝吗？

咱们赶快走吧，莹莹都饿了。”

我难以置信地回过头，看着那相携走远的三个人。

我的妍妍躺在冰冷的冰柜里，他们要去庆祝？

嗓子里好像有什么堵住，我抓着胸口慢慢蹲下去，泪如泉涌。

我只知会了朋友赵怡然，妍妍生前常常受到她的照顾，说是姨妈也不为过。

而方家父母早就去世，方家只剩一个爷爷，不知从哪里听到消息赶了过来。

方老爷子迟着拐杖重重敲击地面，目光犀利，说起话来中气十足。

“你不通知家人就办？

有你这么做人妻子、做人孙媳的吗？”

他不喜欢我，我一直都知道。

从前，我还一门心思讨好这位方家仅剩的长辈。

可如今，我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我说过了，他不相信。”

其实，我私心里不愿意让方之为来。

妍妍是因为他才丢了命，我不想让他出现在上。

那会污了我女儿去投胎的路。

耳边一道熟悉的清脆童声响起：“爷爷，妈妈在就够了呀。”

我猛然一惊，四处张望，却什么也没有。

方老爷子哪里会就这么放弃，他拿出手机，给方之为打去了电话。

3电话很快接通，方老爷子怒喝道：“方之为，你女儿的你都不回来？”

殡仪馆的礼厅里本就寂静无声，此时那端的声音清晰地传到我的耳朵里。

方之为好似十分无奈。

“爷爷，李云青胡闹，您也信？

我最近守着薇薇，她不高兴了在闹脾气，这才瞎说的。”

不等方老爷子说话，那边卢薇薇惊呼一声，方之为匆匆忙忙地敷衍一声，就挂断了电话。

方老爷子再打过去，就没人接了。

他气得怒骂一声“孽障”，当即仰倒过去，助理吓得赶紧接住，大喊“司机”。

我冷眼看着，无动于衷。

妍妍在世时，因为是个女孩，从没有得到过这位老人的宠爱，如今他大闹，我只觉得聒噪和愤怒。

火化后，我带着妍妍的骨灰回了家，小心翼翼地把骨灰盒放在茶几上，进卧室收拾行李。

这个城市全是不好的回忆，我要把妍妍送回老家安葬，那里都是爱她的人。

门解锁的声音响起，是方之为回来了。


真是难得，自从卢薇薇一个电话把他叫走，他已经快半个月没回家了。

看到我推着行李箱走出来，他眉头紧蹙。

“你这是要做什么？

离家出走？”

说着，他冷笑一声：“李云青，你非要闹到这个地步是吗？

爷爷都被你气得进了医院，你还没完？”

我平静地看着他：“方之为，我们离婚吧。”

闻言，他冷着脸沉声喝道：“李云青，我给你台阶下，你别得寸进尺！”

我抱起盒，目不斜视地从他身边走过。

“明天早上九点去办手续，请你不要迟到。”

他一把拽住我，好似十分疲惫地捏了捏眉心，语气柔和了一些。

“云青，别闹了，薇薇只是我的当事人，我跟你说过很多遍了。”

怒气腾的一下涌入我的心头，我强忍着泪水，瞪着他。

“只是当事人，你就寸步不离地守着她？”

“只是当事人，你就放任别人抓走我们母女，害死我的妍妍？”

话音刚落，方之为的手握紧，他的语气里满是失望。

“你是做母亲的，怎么能一而再再而三地诅咒自己的女儿？”

“妍妍迟早要被你教坏了！”

泪水奔涌而出，我一字一顿地说：“妍妍死了，就在这里。”

他的视线这才落到我怀里。

只看一眼，他就不耐烦地说：“你非要这样演戏？

你忘了那天你还去给她买点心，拿个罐子骗谁？”

说着，一把扯开我的胳膊，盒顿时摔落在地。

粉末从里撒了出来，遍地都是。

我呆滞了一瞬，慌忙尖叫着扑到地上，拼命去捞。

我的状态过于癫狂，方之为蹲下身来拉我，语气里尽是烦躁。

“你还没演够吗？

李云青，我是不是过于纵容你了！”

我抬起头，看着这张我曾经深爱的脸，满腔的悲愤无从宣泄，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啪！”

清脆的声音唤醒了我，我才反应过来，刚刚我打了方之为一巴掌。

4这么多年，这是我第一次对他动手。

方之为惊愕片刻，转而怒不可遏，腾地站起身，食指用力地虚点了点我。

“好，好，你现在的样子，简直就是个泼妇！”

我也冷笑起来：“对啊，我是泼妇，所以你赶紧跟我这个泼妇离婚吧。”

就在这时，他来了电话，接通后，卢薇薇甜腻的声音在寂静的客厅里响起。

“之为，莹莹有点发烧，你能来一趟吗？”

方之为看我一眼，低低地应了一声，他的声音温柔和煦，一边安抚着卢薇薇一边往外走。

我的拳头渐渐攥紧。

月初，妍妍也发过一次烧。

她从小身体就不太好，发烧对她来说，稍有不慎，就会引发其他的炎症。

那一晚的体温尤其高，快到了四十度。

可那天是七夕，我打了半个小时的车也没有人接单，只能赶紧给加班的方之为打去电话。

他答应立刻回来，可直到妍妍烧到轻微抽搐，我也没等到人。

最后，是我抱着孩子跑到大街上拦了一辆私家车，才顺利把妍妍送到了医院。

医生说，再晚一点，颅内压升高，后果不堪设想。


丈夫帮白月光离婚，白月光的前夫为了威胁他，抓住我和女儿。

在我被扒光了衣服凌辱、又眼看着女儿被活活打死的时候，丈夫正守在白月光身边保护她的安全。

我疯了一样给他打电话求助。

他不耐烦地说：“诅咒女儿来争宠，你可真是个好妈妈！”

我独自给女儿办葬礼，他却高兴地带着白月光母女庆祝前夫被捕。

知道真相后，他红着眼死死抱着我，求我别扔下他一个人。

1那群人放开我时，我的妍妍已经没了呼吸。

我不顾自己赤裸的身体，手脚并用地爬过去，把她小小的身子抱进怀里。

粗噶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你们母女也够可怜的，方之为连电话都不接。”

他的话音刚落，外边霎时响起警笛，几个人纷纷咒骂，扔下我们娘俩就从另一个方向跑了。

我放下妍妍，爬过去拿起被扔在地上的手机，再次给方之为打去电话。

连着打了三个，终于接通。

我颤着声音说：“妍妍，妍妍被人打死……”声音哽住，我再也说不下去。

方之为在那端叹了口气：“我知道你介意我陪薇薇，但她是我的当事人，我必须保证她的安全。”

我再也忍不住，撕心裂肺地哭着喊：“妍妍死了！

你为什么不接电话？

为什么不来？”

方之为不耐烦的声音响起。

“李云青！

你闹够了没？”

“诅咒女儿来争宠，你可真是个好妈妈！”

话毕，就挂断了电话。

绝望间，警察冲进旧仓库，我紧紧抱着妍妍，说什么也不让人碰。

一直到了警察局，女警带我去做体液化验，我才不得不放下。

一路上，女警好像在说些什么，可我一句也听不进去。

坐到休息室时，我终于平静下来，给方之为发了信息。

离婚吧。

这么多年追着他，我早就累了，为了妍妍才努力维持这段婚姻。

如今，我的妍妍已经没了，我也没必要再做婚姻的守墓人。

2可方之为并不相信。

他第二天才回了信息：你闹也要有限度，薇薇现在需要我帮忙，我脱不开身，等这件事过后，我们好好聊一聊。

我都能想象得到，他编辑信息时那眉头微皱的模样。

曾经我最爱他这个认真的样子，如今想来，却只有怨恨。

那几个犯罪分子已经被捕，我可以自由出入了。

葬礼在即，我要最后给妍妍再买些点心。

可我怎么也也没想到，竟然在品香居门口，遇到了方之为。

还有他身边拉着孩子的卢薇薇。

看到我，本来还笑着的方之为，瞬间皱起了眉。

“云青？”

他回头看了看卢薇薇，眉头皱得更紧：“你怎么跟到这来的？”


妍妍醒了以后，一直问我：“爸爸还没来吗？”

迎着她天真的目光，我只能哄道：“爸爸太忙了，你先睡觉，睡醒了他就来了。”

可直到第二天中午，方之为才赶到医院。

我这才知道，昨晚卢薇薇的丈夫找上门，他去英雄救美了。

想到这里，我笑出了声，笑自己这么多年的一厢情愿，也笑自己傻傻地以为能给妍妍最好的爱。

明明有爸爸却总是缺席，还不如没有。

方之为停下脚步，扭过头皱着眉看向我。

“你又发什么疯？”

我笑够了，盯着他说：“我反悔了，我不想明天去离婚。”

“今天我就要去。”

他像看疯子一样看着我。

“李云青，我给过你很多次机会了，你别不知好歹！”

“别忘了，你现在没有工作，若是非要离婚，妍妍的抚养权就是我的，我看你后不后悔。”

从前，我从没想过离婚这件事，甚至不敢跟他大吵大闹，生怕他会厌烦。

可现在，抚养权？

后悔？

妍妍都已经不在了，我巴不得赶紧摆脱他妻子的这个身份。

在行政中心等了一个多小时，方之为终于姗姗来迟。

签字的时候，他的笔顿了顿。

“如果你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我却恍若未闻，干脆利落地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走出去时，他难得体贴了一次，问我是否需要搭车。

不等我拒绝，卢薇薇从他的副驾驶上走下来。

纤弱的身子站在那里，显得楚楚可人。

“之为，莹莹的放学时间快到了。”

又状似不经意地问我：“云青，我们可以先去接莹莹，再去送你。”

这一副女主人的架势，倒是让我想起第一次见到她的场景。

那天是妍妍的生日。

她盼了很久，终于能跟爸爸一起出去玩，一路上都小嘴叭叭说个不停。

方之为也难得放下了工作，陪我们母女在游乐场疯玩了一天。

我和妍妍从旋转木马上下来，就看到方之为在和一个女人说话。

那次我才知道，方之为在和我结婚之前，有一个刻骨铭心相爱了七年的女友，就是卢薇薇。

卢薇薇当时被丈夫家暴，请方之为做她的律师。

从那以后，方之为就成日为她奔波，常常连着几天不回家。

后来，卢薇薇的丈夫找到了她的住处，方之为更是寸步不离地守护。

她丈夫见这边不好下手，就把目光转到了我和妍妍身上。

抓住我们后，他们想联系方之为，却始终无人接听。

愤怒之下，那群人撕烂了我的衣服，邪笑着骂道：“那姓方的不听话，搞搞他老婆出出气也好。”

我拼命求饶：“大哥，求求你，不要，我女儿还在这里，求求你。”

妍妍怕得直哭，其中一人烦躁地踢她一脚，在我的尖叫声和妍妍的哭嚎中，他一拳又一拳，生生把妍妍打死。

我奋力挣扎，却敌不过身上男人的力气，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妍妍死在我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