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推门而入，陆鹿正躺在沙发上看电视，“你去哪了？

我想吃糖醋排骨，你快去给我做。”

我去哪了？

拜你所赐去警察局一日游了。

因为有了新妈妈，所以连一句妈妈都不愿意再叫我了吗？

不是这样的，应该说陆鹿很早前就不爱叫我妈妈了，她只有在想要某样东西时，才会甜甜地叫我妈妈。

她和陆斯年一样，被白希薇深深地迷住了。

“叫你妈妈给你做，我又不是你妈。”

陆鹿忽然炸毛了，她切一声，“不做就不做，谁稀罕啊，希薇妈妈做的饭比你好吃一万倍。”

“那你去找你的希薇妈妈。”

“去就去。”

陆鹿摔门离去，我看着她决然的背影，忽然笑了。

吃一顿两顿怎么够呢？

陆鹿，你马上就能吃一辈子希薇妈妈做的饭了。


“抽个时间我们去民政局离婚吧。”

这句话早在陆斯年丢下我去接白希薇回国就该说了。

那时候的他说什么，“希薇一个人回国，人生地不熟的，我和她从小到大的情份，理因去接她。”

去就去吧，十多年了，早该放下了。

事实就是我低估了陆斯年，比起他还爱白希薇，更可笑的是他从未爱过我。

陆斯年喝醉后亲口说过，娶我只是贪图我父母留下来的遗产。

榨干我身上的钱后，他对我的态度一日不如一日，夫妻情谊仿佛喂了狗。

“你以为我不想离婚吗？

你这副死样子，看得我晚上天天做噩梦。

如果不是现在抛弃你，别人会觉得我狼心狗肺，你以为我愿意啊？”

“你不要不识抬举，好好做你的陆太太，除了我还有谁会养你……”男人情动时会说，我养你啊，我养你一辈子。

等情耗尽，说出口的就成了，是我养的你，除了我还有谁会养你。

我打断陆斯年的喋喋不休，“你放心，我不会去你公司闹，更不会要你一分钱，对外都说是我的原因，你要是不放心，我们可以签协议。”

和陆斯年结婚这么多年，我早就看透了他。

他舍不得的从来都不是我，而是怕麻烦，怕世人的耻笑，怕我去他公司闹，影响他升职加薪。

“陆鹿呢？

你不要她了？

就因为她叫希薇妈妈？”

陆斯年，大火烧的是我的脸，不是我的脑子。

人与人的亲密关系，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形成的，在我看见的地方，陆鹿可以亲密地叫人妈妈。

在我看不见的地方，她们又是怎样相处的呢？

“对，就因为这个。”

陆斯年像是甩掉一个陈年大麻烦一样，他笑得开怀，“行，你可别后悔。”


“这么晚了还不回来，你带着孩子去哪了？”

我刚走到楼下，陆斯年充满质问的声音从听筒传来。

“这不该去问问你的好妹妹吗？

当然是被白希薇带走了。”

“陆鹿不仅说不认识我，还叫她妈妈。”

我将下午的事缓缓道来，没有歇斯底里，有的只是一颗千疮百孔的心。

陆斯年罕见地沉默，“陆鹿那么小，她懂什么？

你也是，多大的人了，和一个小孩子计较什么？”

那么小，懂什么？

我看她是什么都懂了。

我还记得两年前，我刚出重症病房。

“伤口不能碰水，每天晚上要按时敷药。”

医生拔掉我手上的针头顺口说道。

我点了点头，迟疑地问：“还能恢复到以前的样子吗？”

医生长叹一句话给我判了死刑。

我没日没夜地哭，就连在陆鹿面前说话都不敢。

她会用那双清澈的大眼睛看着我说：“妈妈，你一定会好起来的，你是我见过最漂亮的妈妈……妈妈说话怎么会难听呢？

老师说听妈妈的话才能发大财。”

现在一切都变了，陆斯年视我如空气，他能在我面前和白希薇谈情说爱。

陆鹿也丢下我，选择白希薇。


我开始收拾行李，只要是我买的，统统打包带走，就连调料盒我都没放过。

思前想后，我决定搬回老家，千里之外的溪县。

爸妈给我留了栋小别墅，防止我以后被欺负了没地方去。

当时觉得爸妈多虑了，现在觉得爸妈简直就是慧眼识珠。

那是我的婚前财产，陆斯年不知道的存在。

我前段时间才发现溪县成了旅游景点，房价翻了好几翻。

所以说，我现在是个隐藏富婆。

为什么是隐藏富婆，因为我仍旧拿不出十块钱的现金。

等我收拾完东西，陆鹿也差不多回来了。

她惊叹突然变得空荡荡的房子，“你要出去旅游？”

我摇头，“不是，我要和你爸爸离婚了。”

“这次走了，我再也不会回来了。”

我看着陆鹿那张酷似我的脸，毕竟是养了八年的女儿，怎么会不难过呢。

如果陆鹿愿意跟着我，我卖掉房子也会和陆斯年争一争。

可陆鹿的眼里没有难过，只有得意，“我不相信你会走。”

“爸爸说离开他，你一分钱也拿不到。

没有钱，你顶着这张丑陋的脸，又能去哪儿呢？”

“你走了也好，正好给希薇妈妈腾位置。”

我以为我的心会痛，会难过，可我只觉得讽刺，这就是我养的好大闺女。

我颤抖着开口：“你真的是这么想的？”

陆鹿毫不犹豫地说：“对啊，你走了可别后悔，我才不会愧疚。”

“希薇妈妈说了，你是一个坏蛋，就只会用你的低成本付出骗我。”

“除了每天的一日三餐，你又为我做过什么呢？

你连陪我出去逛街都做不到。”

真是可笑啊，除了每天的一日三餐，家里的碗筷是谁洗呢？

家里的脏衣服臭袜子是谁洗呢？

又是谁把家里打扫的干干净净呢？

是谁天天给你读睡前故事呢？

是谁给你冲奶粉呢？

又是谁怀胎十月生下你……是我不想陪你去逛街吗？

是你那可怜的自尊心，别提逛街了，就连和你站在一起你都会跑开。

不知道是不是身边的疯子太多了，我愤怒到极点竟然也想笑。

我的嘴扯的很大，在配上那成片成片的水泡。

落在陆鹿眼底，我自己看了都阴森。

“哦，是吗？

等着瞧好了。”


我带上面罩，帽子，将自己裹的严严实实才出去。

却没想到会在楼下瞧见令人作呕的一幕。

我养了八年的女儿依依不舍地搂着另一个女人说：“薇薇阿姨，你明天还能去学校接我吗？”

“我妈妈实在是太丑了，我不想让她出现在我同学面前丢脸。”

白希薇揉揉陆鹿的小脑袋，“当然可以啊，作为报酬，你可以叫我一声妈妈吗？”

我以为陆鹿会拒绝，谁知道她用甜甜的语气说：“当然可以啊，我巴不得你是我妈妈呢。”

“妈妈，妈妈……”陆鹿开心地依偎在白希薇怀里，眼里柔情似水。

和平时对待我的冷漠完全不一样。

她可以叫任何人妈妈，可这个人不能是白希薇。

她已经抢走了我的丈夫，现在连我的女儿也要抢走吗？

我控制不住地冲了出去，“陆鹿，你在这里干嘛呢？

快过来跟妈妈回家。”

我的声音如同二百年的枯木一样，沉闷，难听。

“我不要，你不是我妈妈。”

我这身怪异装扮，哪怕白希薇不说话，小区的其他人也注意到了我们。

我忍无可忍牵住陆鹿的手，“你反了天不成，快和我回家。”

陆鹿哇地一声哭出来，“我根本就不认识你。”

她挣脱开我的手，缩进白希薇怀里，“妈妈救我，这里有神经病，我们去那边玩。”

白希薇用力拍着她的肩膀，“宝宝乖，妈妈这就带你走。”

她说完还挑衅似地看向我，我却无力反击。

陆鹿的话一字一句扎在我心坎。

我在原地愣神的功夫，她们已经走远了。

等待我的是一排排的居民，他们将我围的水泄不通。

“光天化日下，竟敢强抢儿童。

我们已经报警了，等着吃牢饭吧你。”

我平时不出门，也没见过几个邻居。

任我说破喉咙，他们也不愿意相信我。

我就这样被警察带走了，连手上的垃圾都来不及扔。

做完笔录，已经是深夜了。

没有人来接我。

我女儿的身份信息写的明明白白，警察看向我的目光极具同情。

“现在的熊孩子，打一顿就好了，你别太难过。”

我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童心不是天真烂漫的吗？

没准她是真心不愿意我当她妈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