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往军营的一路上，系统都很安静。

溯回奖励需要很大的工作量。

这几年，系统和我相处得很好。

他会规劝我按照剧情来，可我被猪油蒙了眼。

偏执地以为拯救了顾如风，他就会感念我的好娶我，我们会幸福到老。

还想着攻略成功后，用所有的奖励点，求系统让我留在这个世界，来享受从未体会过的温情。

我只是太想要被爱了。

可到头来，伤得最深的却是我自己。

顾如风领着圣旨回来时，看到站在庭院的我。

他眉头一皱，握着圣旨的手依旧没有放下，像是在嘲讽我的自作多情。

风吹动大树，飘落一地枯叶。

指甲不自觉扣入树皮中，扎得满手血红。

“你要娶柳扶风？”

“那又如何？

这些年我从未答应要娶你，是你一直黏在我身边。”

“是你执意要对我好，我拦都拦不住，如今我要娶我的心上人，你有什么资格不乐意？”

他安放好圣旨，侧首轻蔑看我，眼神难掩几分烦躁。

每每看到我，他都会记起自己最狼狈的三年。

却是我最心甘情愿的三年。

追逐在天之骄子的身后，总算可以接近他，为他端茶递水，端屎擦尿都没喊过一声累。

可他却先嫌弃了我。

“没必要苦着一张脸，你虽不能为妻，但也可以做我的妾室。”

“可我不会碰你，我不会做让扶风难过的事，顶多是护你后半生周全，少吃点苦头。”

我微微张口，眼睛止不住地眨动。

血从我的指尖滴落，本该很痛的。

可心脏钻心的痛让我难以呼吸，反而盖住了手上的痛。

“顾如风，你这样对得起我吗？”

“这三年……闭嘴！

这三年我活着就是屈辱！

别再和我提起这件事，不然别怪我杀了你！”

他眯着眼，几乎要从我身上剜下肉来。

转身便喊来仆从，把我关在别院里。

我闹了几日，像个疯子般把饭菜摔得稀烂，喊着要顾如风来见我。

顾如风得知后，便不让下人再给我送饭。

为了柳扶风，他选了一批新奴入府。

眼见着我不受宠，一个个都来糟践我。

期间顾如风只来看了我一次，也只是因为柳扶风来了，怪我吵到他们叙旧。

我趴在地上，饿得站不起身，满眼是泪地看他。

却看不到他眼中的半点心疼。

“既然你不嫌脏不嫌累，那就去军营伺候个够！”

“学乖了再回来！”


“积分够了吗？”

够了宿主！

今天是凶险的一天呢！

回溯奖励后，还有三百点积分结余！

我扯着手中的稻草，缠绕在指尖：“三百点，足够让莲心做个美梦吗？”

今夜被送过来后，她一直发着高烧。

身上没有一处好肉，她们都不敢靠近，只有我一个人来照顾她。

那处被撕裂得不成人样，满身淤青，还被砸破了头，不停渗血。

说着会忍耐的她，在失去玉环后就魔怔了，这才被士兵打得失去意识。

眼下，不过是弥留。

我轻轻拉动她的手，听到她恍惚间呢喃着‘曲阳’，那是她心爱之人。

她盲目地相信爱人会来救她，可到死都不曾见到他一面。

若是死前能给她一场美梦，就让她去见想见的人吧。

我擦拭她黏在脸上的发丝，轻道一声‘晚安’。

待我醒来时，莲心已经走了。

苍白泛紫的脸上挂着一丝笑意。

我呼吸一滞，握紧了她碎成两半的玉环，默默放在怀中。

忽然心头一阵抽痛。

昨日开始回溯后，我便接收到系统清除数据的提示。

眼下，身子已经开始出现症状了。

我咽下了口中的猩红，只听门外一阵马蹄之声。

顾如风身边的小厮着急下马，拉着我的手径直就要走。

“不好了，谢小姐！

将军今儿个起身就再也站不起来了！”

“柳扶风什么都不会，连伺候将军都弄得一塌糊涂，气得将军把她赶了出去。”

“现在将军着急要见你！

说到底，将军就是执拗，他喜欢的人终究是您，除了您谁又能让他在瘫痪的三年笑过一次呢？”

他喋喋不休地说完，扛着我上马。

我忍受着肺腑的疼痛，身子摇摇欲坠，待到再次见到顾如风时，我脸色血色尽褪。

扯着脏污的衣服，却又露出右肩的春色，顾如风眉头一紧，霎时间沉下脸。

“安玉，你为何衣衫不整？”

我难以克制地咳嗽起来，眼神满是怨恨地盯着他。

“将军，是您把我压入军营，要我好好伺候那里的爷，那一夜……安玉涨了不少见识。”


囚车行至军营。

面露凶相的男子打量了我一眼，而后走到驾马士兵的身边，一巴掌打了上去。

“孬种！”

“将军说了要她来伺候我们，话都说得这么明显了，这一路上你还这么老实呢？”

“把她压进去，关在军妓的营帐里，明日一起开开荤！”

我心头一紧，死死攥紧了簪子，被推搡进入营帐中。

里面不少女子都是名门之女，羁押在这里无不眉眼愁苦，一脸厌色。

唯独一人不同。

为首名唤莲心的女子一眼就看到我攥紧簪子的手，立马上前为我挡住。

“别，忍忍就过去了，命要紧别想不开。”

“总有让我们出去的一日，活下去。”

我看向她乞求的泪眼，一时间愣住了。

莲心连忙拉着我坐下，压低着声音朝我说道：“他们力气大，先前也有反抗要动刀子的，都被男人们打死了。”

“也不知你怎么来到这里的，但心里肯定还有念想，活着去见心爱之人也好，活下去。”

我心中一阵凄凉，无奈一笑，思绪飞远。

见谁呢？

死去的家人，和如今相看两相厌的顾如风。

一边是见不到，另一边则是不想见。

莲心自顾自地摊开手中的一枚玉环，眉眼带着几分清澈：“我的爱人赠我的，他会救我出去。”

“他答应我的。”

那夜我实在睡不着，漆黑的营帐连一丝光亮都没有，还有一股淡淡的臭味。

忽然系统跳出，我才心安了些许。

宿主，回溯发生了点小事故……积分点不够回溯到两年前，但是走完营帐剧情积分就足够了！

我抿了抿唇，看向有几分单纯的莲心，点头答应了系统的请求。

次日，我们被带进帷帐中。

男人们喝着酒拍着手，见到我们眼睛立马亮起。

魏将军粗糙的手拍打我的面颊，捏着我的下巴左看右看：“长得也不赖，怎么吵个架就把你丢这里糟蹋了？”

“既然他都下令了，那便让我享用了吧！”

他勾唇一笑，抬手就将我压在地上。

军营男子气力极大，我丝毫无法动弹。

腿被他的大手拂过，我几欲作呕。

而周遭的女子无不惨叫低吟。

远处的莲心合着眼瑟瑟发抖，手中仍旧紧紧捏着那枚玉环。

忽然一声惨叫，一个士兵被咬掉了耳朵，迅速抄起长剑扎穿了女子的腹腔。

营帐里一阵血腥之气，不少女子恶心呕吐，气味愈加难闻。

魏将军霎时失了兴致，瞥了手下一眼，把士兵和女子的尸首都被拖了出去。

有些糙汉不嫌恶心，扛着心仪的女子离去，只剩下五六个女人围坐在一起。

可我来回反复找了许久，莲心不在了。

只看到地上躺着摔成两半的玉环。


为了攻略瘫痪的大将军，在别人嫌弃虐待他时，我为他端屎擦尿。

后来，他身体痊愈，请了一道求亲圣旨。

我一心等他来娶我，却不料他求娶的是心中的白月光。

我成了整个京城的笑料，无不嘲笑我自甘下贱，热脸贴冷屁股。

顾如风非但没有愧疚，反而嫌弃我大吵大闹。

“不是喜欢伺候人吗？

那就去军营里伺候个够！”

“待你学乖了再回来，给我滚！”

在他新婚之日，我被绑上囚车送去军营。

风吹乱我的头发，与顾如风四目相对之间，我冷笑出声。

“系统，我放弃了。”

白雪茫茫，被鞭炮点缀了几点红色，喜气却又祥和。

偏偏不是属于我的婚事。

顾如风看到我时，眉眼一凛，立马牵过缰绳侧身，骂了句‘晦气’。

他是要去娶心爱之人。

而我，我不过是他最狼狈时的见证者。

我惨然一笑。

原来攻略者真的会无意识地爱上攻略对象。

为了拯救他耗尽心血，却是为他人做嫁衣。

马蹄声碎，顾如风的身影越来越远。

我抬手将他为我所做的陶埙摔碎，微微启唇：“系统，我放弃了。”

宿主，已经到故事后半程了，攻略失败你会灰飞烟灭哦！

囚车一颠一颠，驾车的士兵迅速扫了我一眼。

眼底的欲色，让我恶心至极。

“就算攻略成功，也不过是只身一人回到现实世界，此刻的结束就是最好的。”

“我本就该死在火灾里。”

我蜷缩在一角，死死盯着男人的身影，生怕他随时朝我袭来。

“到军营，我怕是连活着走出来都是奢求，我不要他廉价的后悔，我要他现在就痛苦。”

“我要用所有的积分去回溯奖励，把他本该瘫痪的身子还回去！”

系统安静了片刻，最后同意了我的请求。

因为爱他，我用攒了三年的积分，换了一瓶疗愈瘫痪的神药。

违背了剧情，一心想要拯救他。

可他病好的第一件事，却是迎娶自他瘫痪后，未曾来见过他一面的柳扶风。

得知消息的那一天，我愣了许久。

手中紧握着他送我的陶埙，看着眼泪滴在上面逐渐消散。

那时他半身不遂，我特意给他寻了些消磨时间的小玩意。

他看到我手中廉价的陶埙，眼底满是嫌弃，却吹响了无边寂寥的曲调。

还未残疾时，他是镇北大将军，见过最广阔的平原，如今却困在四方天空之下。

本该是春风得意，一日看尽长安花的肆意少年。

漫天夜色，星星点点的光亮映照在顾如风的脸庞，一曲吹完，他朝我摇了摇头。

“带些陶土来，我为你亲手做一个。”

那是我第一次得到他的反应，欢喜得像个傻子。

自那后，他所制陶埙一直别在我的腰间，直到今日才被我失望摔碎。

这些年的情与爱，终究随着流水而去，干涸后才知道淤泥恶臭。

所有的美好，不过是遮盖丑陋的假象。